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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杯咖啡的爱情(23)

君莫捏着手机微笑,想起那段日子,似乎只有茗文一个人,什么都没问她,只是陪着她到处吃遍美食。她想,下次,自己真是应该将那层痂脱去了吧。

她从抽屉里捡了包速溶咖啡泡上热水,想想觉得不够,又倒了一杯——打电话给总经理办公室,开口就说:“我都好几次没值班了,这么下去别人也有意见,徐总,这几晚就我来值班吧。”

徐总见她坚持,也不勉强。君莫喝了一大口咖啡,顿时觉得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靠着咖啡一晚晚地熬夜温习。想起要处理的大堆事情,顿时精力无限,恨不得撸起袖子便大干一场——终究要一件件来,便开始挨个打电话。

才去食堂吃完晚饭,君莫放下手中的资料,一幢幢楼地去检查。再回到办公室,餐饮部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宵夜——她以前从来是不要的,觉得麻烦——今天破例让他们送了一份鸡汁馄饨,觉得生活真美好,也能在五星级酒店中享受宵夜。

她将汤也喝完,困顿地躺在床上,勉强看了看表,已是深夜十二点开外了。迷迷糊糊地想到咖啡不过就是预支精力罢了,咕哝了句“再也不喝咖啡了”,翻身便沉沉睡着了。

第二日被告知美国客人已经从外地返回,正在客房休息。君莫觉得自己身体有些不对劲——似乎浑身有些轻飘飘地发冷,明明昨晚将暖气调到很高——她只能强作不以为意,再不舒服也决不能像上一次那样随便地请假回家了。这是职场,不是学校,想翘课看电影逛街也不会有人多过问一声——你不想干了,等着递简历和往上爬的人不知在身后排了多长的队。

她无心也无力再去准备什么了,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一下就去门口。

君莫提前在大堂吧等客人,一边向服务员要了一瓶清凉油,慢慢抹在手腕处,又放在鼻下轻嗅,似乎觉得清醒了些。再抬眼,见到那一晚见到的美国老头穿着一件红色格子衬衣,由韩自扬的特助小肖伴着走过来,连忙迎上去问好。

君莫介绍了自己是历史专业毕业,鲍威尔仔细打量了她,反应让她错愕:“一个既精通历史又从事现代管理的人才是很难得的。”

她无声地笑笑,说了声谢谢,便一起登车。

车子里又开着暖气,她头疼地想着,一边应付客人,只能从本就有些勉强的专业术语中寻找想要的单词。

老头子似乎对中国历史的研究早就超出了兴趣之外了,车子驶向的古代遗址在城外很远,一般根本没人去看。

去了不过是大失所望。考古现场似乎荒废了很久一般,小肖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工作人员,得到的回答却是“这里又不是景点”。

君莫在一边看着,心中也是荒芜一片,隐约地觉得心痛,却只能徒劳地看着一大片坑坑洼洼的空地,难以想像这就是中华民族的发源地之一。她忽然记起以前上历史课,每次林颉俊说起中国远古的历史,向来温和的声音总是不自觉地提高,目光中也隐隐有光彩滑过,似乎讲起了心中仰慕的女神——他向来是这样一个人,有些像老式的知识分子,甘愿寂寞和清贫,若是在古代,志向也必然是“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想到这里,便无声地笑笑。

鲍威尔的神色说不上不满,老头身材精瘦,嘴角却是让人难以理解地微微吊起,转头对她说:“我们去博物馆吧。”

何来的博物馆?

她略带艰涩地说:“这个遗址的博物馆尚未建成。去市博物馆行不行?很多有价值的文物都在那里陈列。”

车里一片沉默,来时鲍威尔还在和她大谈在美国拍下的一件明代精品官窑的瓷器——君莫的态度有些自己难以理解的疏淡,并不是身体的原因,她自认为以自己的专业素养,可以控制起身体不适——只是不喜欢国宝流落海外的感觉。

进了博物馆,立刻便找了一个专业的讲解人员,自己和小肖走在后边。恰好走到了一件观音像前,她听得清清楚楚:“你们中国人有信仰吗?”

小导游本来在认真地讲解佛教中观音由男变女的变迁过程,顿时愣在那里。

老生常谈了,君莫冷冷地想,似乎不用清凉油,头脑也一下子明晰起来。中国人在信仰一道上确实和国外是迥异的。她向来也承认这一点,于是将目光移向鲍威尔,却发现他又将目光转向了观音像,似乎并不在等待回答。

她微微倚在展览厅的柱子上,闭了闭眼睛。小肖轻轻碰了碰她:“李经理,你脸怎么这么红?”

君莫勉强开了个玩笑:“化妆太浓了些。”

他们跟上前边两个人,鲍威尔皱眉看着一片褐色的石器:“商代?你知道吗,我们的学界中一直在怀疑到底中国是否有这个时期的国家存在。”

“鲍威尔先生,我们中国人的信仰很大程度上是我们的悠久历史,这一点,请不要怀疑,我们中的很多人心中没有一个确定的上帝——但我们有两千年的历史去证明我们的仁和道,并且丝毫不妨碍我们建立和你们完全不同的文明体系。”

她顿了顿,语带微微讽刺:“中国悠长的历史早就教会了我们如何辨明是非对错。至于,夏商朝是否存在的问题,不妨去查看一下我国在进行的夏商周断代工程——相信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当然,在我们心中,其实这些不需要证明。”

她一口气说下来,自己也觉得吃惊,又觉得泄气——天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激动,或者只是因为他一直努力的方向就是这个?

鲍威尔愣了两秒,目光中带了几丝异样,没有接话,接下来的时间中,只是安静地听和看,也不再插话。

原来他要赶下午的飞机,君莫松了口气,汽车已经回酒店了,她先下车,大厅中站着熟悉的男子,面带微笑。她忙让出了一个身位,韩自扬向鲍威尔伸手,无意间带过她的手背,不由自主地缓了几秒,回头看着她。

君莫避开他的眼睛:“韩总,我的任务完成了。”也向鲍威尔道别,实在有些撑不住了,缓步向办公室走去。

午饭也没吃,昏昏沉沉地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打电话给酒店的医务室要了几片药吃了下去。窝在了办公室察看瑞明的计划书,总算辛苦地挨到了下班时间,裹紧了大衣出门。只觉得脚步都是软绵绵的,一心想回到家中睡死过去,拦了出租车,枕着车门闭眼休息。

家中顿时像极了天堂——她什么也不顾,陷在床上大睡,顾不得是一秒还是一年了。直到嗓子似乎冒烟,这才掀开了眼皮一角,犹豫要不要起床喝一口水。手机在一边无奈地震动,她顺手接了起来——如果不是想起来喝水,恐怕永远也听不见铃声了:“喂?”

“李君莫,你在哪里?”这样熟悉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焦虑。

“家里。”她懒得去分辨是谁。

“出来开门。”似乎松了一口气,对方简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