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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如星(出版书)(69)

老爷子回过神,笑笑说:“换了地方,睡不着了。”

“您脸色不大好。最近身体好吗?”星意有些担心,“我帮您量量血压?”

“不用了,我没事——”老爷子想要拒绝。

叶楷正也从旁劝说:“爷爷,让她帮您量一量,辛苦养大的孙女,孝顺也是应该的。”

“是呀,二哥你陪爷爷坐一会儿,我马上下来。”星意立刻站起来,去二楼拿药箱。

老爷子瞧着他们一唱一和的样子,俨然便是感情极好的小夫妻,不知想到了什么,便长长叹了口气。

“爷爷……”叶楷正试探着问,“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当年。他们少年夫妻,却从来没有像你们这样说笑……”老人的眼神有些迷惘,“现在想起来,大概是我错了。”

叶楷正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接话:“爷爷,您是找我有事吧?”

老爷子便慢慢站起来说:“我还是想和你谈谈这件事。”

星意背

了药箱从楼上下来,客厅里只有肖诚在。她有些愕然:“肖大哥,爷爷呢?”

“他和督军去书房了。”肖诚站得笔直。

星意就兴冲冲地说:“那我去找他。”

肖诚踏上了半步,面无表情:“老爷子说有事和督军谈,关照你不要打扰他们。”

“……好吧。”星意满腹疑虑,“我在这里等他们出来。”

此时的书房里,老爷子背着手踱了两圈:“你和诣航说了?他怎么说?”

“说了。”叶楷正淡淡地说,“他第一反应是不愿相信,可是冷静下来,他说明天还有工作,让我不要告诉星意就走了。”

他自小就认识老爷子,未见过老爷子焦躁失态的样子,可是此刻,老爷子踱着步,眉头深锁,数度欲言又止。

“爷爷,您究竟……想要同我说什么?”

“我想见他一面。”老爷子终究还是说,“如果他还记得自己有过两个孩子,就不该再留在这里。”

往事他不想再提了。可是如今两江的局势如此紧张,孙子孙女不偏不倚地都和叶楷正牵系在一起,不由得他不焦虑。

叶楷正沉思了一瞬,点头说:“我会安排。”顿了顿又说,“我知道您的顾虑,只是人各有志,劝不动的话,您就放手别管了。如果为了这件事担心坏了身子,您让诣航和星意如何自处?”

老爷子盯着叶楷正看了一会儿,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忧虑:“青羽,你知道我更担心什么。

如果……这件事被人知道了,眼下情势,你和星意的事,还是缓一缓吧。”

叶楷正只是微微笑着,声音温和,却又十分坚持:“爷爷,星意自小父母双亡,这件事,您应该比我更加坚信。我会安排您和他见面。至于其他的,请交给我。您高高兴兴地在这里住着陪星意,别叫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他一字一顿:“您放心,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不会辜负她。”

廖诣航的寓所电路修缮后,老爷子便搬了过去。星意也如常上学,新生的第一个学期即将结束,各门课程都开始布置结课测试,生理学、解剖学、无机化学和医学史都要考试,其中又要配合实验。学校特意开了两间教室,通宵有人值班,里边坐满了埋头啃书的学生。

博和每一学期都是有淘汰率的,按照往年的惯例,大约会有三分之一的学生会因为测试未达到要求而重新修读课程,这基本上意味着一整年的课程都会耽误,其中不少人会因此而选择退学。

就连傅舒婷这样平时有些懒散的,也开始抱着书本喃喃背书,背了半天,她有些累了,扔了课本,趴在桌上,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咕哝说:“星意,我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贪睡贪玩了。”

每个晚上,她都比星意睡得早。也就是差了每一天的这点时间,星意可以优哉游哉的,她只能拼死拼活地背书。

“行啦,我来提问

,你来回答吧。”星意抓起她的书,随手翻到一页,清了清嗓子正要帮她复习,教室门口有人喊她的名字:“廖星意在吗?”

整个教室的目光蓦然间就落在了廖星意身上。

这场官司闹得沸沸扬扬已经月余了,幸好学校里期末测评的风声渐渐掩盖了其他所有的事,没有人再翻阅小报,或者向星意的同班同学打听些什么。

这些天近乎肃杀的天气里,每个学生所关心的,不过是自己能不能顺利地通过那些严谨而渊博的教授们精心设计的试题。而此刻,暖烘烘的教室里,一丝寒风因为来人卷了进来,带起了学生们些微的骚动。

星意每次一面对王有伦,总是不由自主地战战兢兢,况且从他从来不笑的脸上,也瞧不出任何端倪。

“跟我来办公室。”王先生声音冷冷的,“法庭那边来人了。”

心跳漏了一拍,星意想问是不是判决结果出来了,可又不敢,只好跟在王有伦身后,闷声不响地往前走。

“《颍城日报》的那篇文章,你是什么时候接受采访的?”王先生走到办公室门口,还没推开门,又沉声问,“为什么没有跟学校报备?”

“我、我有向班导师报备。也不是我一个人接受采访,还有李先生。”星意结结巴巴的,因为着急解释,就有些语无伦次,“后来文章出来了,我担心自己会牵连到学校,还请记者改名才刊登的……”

王有伦

从头至脚地扫视了这个女学生一眼。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个紧张到脸色颇有些苍白的女学生是叶楷正的未婚妻,恐怕他是不会信的。可是有什么办法,亲自抓到叶楷正翻墙的人就是自己,所以这个学校里,大概也只有自己确切地知道,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王有伦沉默了一下,心知肚明——没有两江政府那边的压力,以法庭往常民事诉讼的惯例,这个官司不会这么快就判决下来。不过她好像并不知道内情,于是便也不提了,只说:“行了,先进去吧。”

办公室的门打开着,里面有一位年轻人,拎着公文包,坐在会客的沙发上。见到王有伦带着一位女学生进来,年轻人便笑着站起来:“是廖医师吗?”

星意点了点头:“您是?”

“我是法庭的书记员,上午,关于柯家起诉普济堂的案件审判已经下来了。长官让我将判决书送过来。”他递了份案卷给她,笑着说,“如果有意见,也可以上诉。”

星意顾不了其他,赶紧翻开了,判决一页写着:此案医师并无缺乏医学常识之错误,亦无缺乏医学技能之错误,因而判定普济堂以及李、廖两位医师无罪,亦不需赔偿。

白纸黑字地看完,星意长长松了口气,书记员笑说:“此次由法医研究所、中华医学会、国医公会三方各自独立得出了鉴定结论,结论也是一致的。死者并不是因为体

内断针致死,而是家人拖延了她的病症,导致不治。法官也认为这个结果是可信的,希望廖医师和普济堂莫要被影响,能继续救死扶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