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那么热衷于工作了,偶尔也会和他们闲聊,询问城里有哪里有年轻人爱吃的小店。而在一次极重要的和法国方面视频会议的中央,沈钦隽甚至低声接了个电话,尽管语气还是严肃的,可是每个词都像是精心斟酌过的,没有丝毫不耐烦。
秘书确信沈钦隽一定是恋爱了,他好几次询问给女孩送礼物的事,在她尽心尽责地提出很多备选答案后,他还是不满意,独自一个人留在办公室继续想。秘书在离开的时候,看到年轻男人冥思苦想的侧脸,忍不住揣测,到底是哪个女孩呢?
其实那个女孩正远在另一座城市出差。
小年夜那天,他来回开了近十个小时的车将她接回家,在烟花绽开的那个瞬间,在她的眼中也读到了爱情。
悚然心惊。
因为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白晞究竟是不是只是妹妹。
到底要如何再和她相处,沈钦隽开始琢磨。
可是种种理智的规划,在和白晞本人相处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实现。
她抽烟,她和风流成性的麦臻东混在一起,她常年吃速冻食品,她爆粗口,她一分钟就能扫完午餐……
明知道自己不该教训她,可他忍不住。
明知道这样下去只会一次次冷战,可他真的忍不住。
有时他在宴会或者朋友聚会上遇到那些举止优雅的女孩子,总在想,如果苏叔叔和阿姨没有死,白晞是不是不会这样?
她会和那些女孩子一样,出生在家世良好的家庭,她长得漂亮又聪明,多半也早早地送出国去了。或者叔叔阿姨不放心,会让她跟着白己出国,帮忙照顾。
她会有充裕的零花钱,可以像那些女孩一样买价值不菲的化妆品和皮包,学自己想学的东西;零花钱不够了,她来向自己求救的时候,他了不会见死不救。假如有问龄人想要追她,自己大概也会出面挡一挡……她回到国内,画着得体精致的淡妆,小口小口优雅地吃东西——可是这样想的时候,他又觉得,这们的白晞多无趣啊。
白晞,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激起了他这样多的情绪。
愧疚,牵挂,喜悦,愤怒……
可沈钦隽很清楚的知道,这们多的情绪中,最深刻的却是……担心。
这个从来都很果断的男人,明白自己在感情上已经先输了一步,进而一溃千里。
偶尔贪恋和她在一起的温暖,可是温暖过后,又是强烈的自责和愧疚。
她的旧疾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炸弹,令她始终在靠近和疏远之间摇摆。
如果有一天,白晞想起了一切,他又该怎么解释当年的那场事故?
后来秦眸片场被偷拍的照片外泄,李欣气势汹汹地将白晞叫出去,异常严厉地指责她。这出戏沈钦隽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是娱乐圈惯有的炒作,不过这一次却是把黑锅丢给了白晞。他三言两语把李欣打发走,白晞就站在那里,眼角眉梢都蕴着怒气,他本该安慰她的,可是出口的刹那,又提醒自己不该太亲近,于是口气意外的生冷。
他也知道小丫头大约有些喜欢自己,却没想到她就这样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末了还狠狠地说:“我见你一次揍一次!”
白晞摔门走了,他一个人坐在包厢里,心底的感情极微妙,似乎是喜悦,可更多的是担忧。他喝着已经凉掉的茶,忽然想,她真的轻而易举地戳破了这个微妙的心结,却把他放在了进退维谷的位置上。
开车的时候,电台里的旋律是甜美的女声,沈钦凭偶尔听到歌词,是在说——越在乎的,越是猜不透。
她依然对汽车很恐惧,偶尔会有只言片语关于过去的描述,沈钦隽猜不透她什么时候会想起一切,也猜不透……知道真相的进修,她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毫无保留地爱自己。
车载电话响了,是秦眸约他晚上见面。沈钦隽皱了皱眉,这女人向来十二分地会做人,从不会用这样的语气邀约他的,隐约觉得出了什么事。赶到那间隐秘的会所时,果然看到,一睑憔悴的秦眸。
她说起过往那些事,以及被人要挟的那些照片时,语气是极度懊悔的。
沈钦隽抿着嘴角冷冷地听。
自己在最开始帮了她一把,让她东山再起,然后又一路照拂下来,她才能越走越好,在这个浮光十色的圈子里,离顶尖只有一步之遥。可现在,她却让他越来越失望。
果然人心是最难改变的。
然而她到底还是白晞的表姐,他沉默了片刻 : “想要我怎么帮你呢?”
她抬头的时候,眼神有异样的光亮。
“沈先生,我们订婚吧”她用叙述的语气说,“我知道你没办法和白晞在一起,也希望她离你远一点儿,这样对我们都有好处。”
他顿了顿,叹气说:“看样子你不是来求我帮忙拿回那些照片的。”
她微微扬起下颌,“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为什么她反倒离职了?沈先生,既然你不敢和她在一起,也不会和她在一起,为什么不让我来帮你呢?”
沈钦隽怔了怔,不怒反笑,轻声说:“你在说什么?”
“我记得苏妍那时被送到我家,整天地哭,哭得我不敢和她在一个房间待着。那时她翻来覆去地说,都是哥哥要去游乐园——”
她适时地收声,意料之中地看到眼前的男人脸色微微一变。
“我帮你推开她,你给我一个身份,这样不好吗?”
“你真的不怕我翻脸吗?”他最后淡淡地问,“我听说你曾经被人整得很惨,差点儿不能再回到这个圈子。”
她的唇色苍白,“照片被曝光和得罪你,都是一个下场,我宁可赌一把。”
沈钦隽安坐在那里,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其实分明有各种手段来拒绝这个“幼稚的”“不动声色”的威胁,可是鬼使神差地,他答应下来。
或许潜意识里,只是为了在自己和白晞之问划下一道安全距离吧。
把她推远点儿,能离她回忆起来的那一刻远一点儿。
因为他也不确信假如跨了过去,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渐渐地愈发没了交集,这似乎就是沈钦隽要的,哪怕好几次,就连爷爷也对他欲言又止,旁敲侧击地问白晞怎么不过来了,又为什么突然和秦眸订婚。
他一直佯装镇定,直到白晞跑去盛海,又在路上出了车涡。
他抛下订婚仪式赶去的时候,心里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仿佛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
白晞没事,只是抱着膝盖坐在马路边,身子瘦瘦小小的,像是一株不会动的,也没什么生机的植物。她是跑到她面前的,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她额头上贴着胶布,发丝凌乱,有些仓皇地抬起头看他,却喊他“哥哥”。
沈钦隽什么都没说,将唇贴在她额角边,心里却如同破釜沉舟一般地痛快,她想起来了也好,该怎么弥补……总清空是要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