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老麦的冷笑声分外清晰,“他对你好?”
我和沈钦隽间的事,没必要告诉别人,我连争辩的兴趣都没了,只说:“麦臻东,如果今天换作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老麦沉默下来,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缓和下来,“你在哪里?”
我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告诉了他。
“这两天你别回来。我尽快来找你。”
“为什么?”他的口气怪怪的,或许是担心高崎找我算账?
“不为什么。”麦臻东有些不耐烦,“你等我来找你。”
电话挂断了。
我觉得他未免紧张过了头,就算高崎要找我秋后算账,总还有沈钦隽在。我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他能帮我搞定高崎吧?
走回酒店的路上,我又低头看看手机。
还是安安静静的黑屏幕。
没有别人再来找我。
凌晨的时候我还睡得迷迷糊糊,手机铃声尖锐地响了起来。
即便是在睡梦中,心底还是残存着一丝期待,我摸起电话放在耳边,“喂”了一声。
“白晞,我到了。”
我坐起来,“你到了哪里?”
四五点的城市还很清冷,我裹着毛衣走下钟鼓楼,在最交错复杂的地下通道看到一个穿着黑风衣的男人。
他什么行李都没有,双手插着口袋,却望向另一个方向,只留给我一个挺拔的背影。
“麦臻东!”我的声音在隧道里竟然还有空荡荡的回音。
他转过身看我,丝毫没有掩饰倦意,大步向我走过来。
“你怎么这么急——”我还有些不满地嘟囔,忽然间就被拉到了他的怀里。
那件面料挺括的风衣领口擦在我脸颊一侧,他十分用力地抱着我,一言不发。
老麦从来不会对我这样。
我紧张得手脚都僵硬了,却又觉得,这个怀抱的意义更多的似是在安慰我,和男女无关。
我在他怀里闷着声音说:“你怎么来了?”
他倏地放开我,挑了挑眉,“这地下通道怎么这么复杂,找了半天没找到对的路。”
我哭笑不得地指了指头顶上闪烁的指示路标,“你不识字吗?”
他耸耸肩,走在我身边,“快走,我想洗个澡,在机场等了四个多小时。”
“你昨天为什么对我发脾气?”我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
“其实我猜到你一定会这么做。”城市的风从地道的出口席卷而来,他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昨晚是我太不淡定了。”
我没说话。
“我没见过这么有魄力的人,手上这么多股权无偿转让,甚至体贴到连印花税、过户费和交易佣金都自己付了。”他慢条斯理地说,“你是真的嫌自己钱太多吗?”
我苦笑,低低地说:“师父,你非得这样讽刺我吗?”
此刻这座城市并没有如同外表一般的沉静,酒吧门口年轻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出租车的顶部闪烁着微醺似的红光。
“如果我处在沈钦隽的位置上,你也会这么做?”他平静地问。
“我会啊。”我有意让语气轻松一些。
他蓦然停下脚步,目光温和地看着我,“可还是不一样啊。白晞,你喜欢他。”
我的心跳漏跳一拍,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勉强笑,“说这个干吗?”
“我只是觉得你太傻了。”他抿了抿唇,目光里有我读不懂的柔软,“如果你是我妹妹,我一定被你气死。”
麦臻东另开了一间房,就在我房间的隔壁,自顾自进去洗澡了。
我却开始觉得不安。
麦臻东平常都对我不理不睬,每次他迫不及待地来找我,都是因为我出了事。
可这一次,我好好的,他是为了什么?
沈钦隽的毫无音讯也让我觉得有些诡异,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麦臻东来敲门。
他就穿着酒店的浴袍,短短的头发还湿漉漉的,随便地坐在沙发上,摸了一支烟出来。
“你到底为什么来?”
他把烟衔在嘴角,却不急着点着,慢慢地说:“我手上有好几个去外地的项目,你要不要一起?”
心里咯噔一声,我知道一定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否则他不会对我说这种话。
“出了什么事,你直说吧。”我镇定地看着他,“夏医生应该跟你说过了,现在我的精神很正常,什么打击都能承受。”
我没见过这个男人这样为难的样子,仿佛藏了一大堆的话却没法说出口,我皱了皱眉,“是不是……你在生气?”
“嗯?”
“是不是你们家已经和QL谈妥,然后被我搞砸了,你才这么气急败坏?”
“……”麦臻东冷冷勾了勾唇,“我爷爷和沈老爷子什么交情?QL出个高价就能买断的话你还真看低这群老头了。”
“那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们是革命情谊我不管,可你呢?你算什么?”他看着我,继而转开视线,“啪”的一声点着了打火机。
“你是不是想问我这么做图什么?”我馒吞吞抠若床单一角,“其实我真的不图什么,那些股权和分红对我来说就是一堆数字。我就觉得沈钦隽也挺不容易的,而且,他那个人你知道的……”
他扬了扬眉峰看着我。
”他的本意是不想要任何人帮忙的,所以我才一个人办完了所有的手续。这些东西,虽然足无偿转给他,可等他缓过来,我想他一定会还钱给我的。”
他没有评论,我也觉得尴尬,呵呵笑了笑,“你看,其实我心里都算计好了……我不会吃亏的啦。”
他含着那口烟喷出来,终于笑了,“是啊,你最精明了。”
我也只能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联系过你吗?”
“没有。”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我听到麦臻东叹了口气,“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还不想回去。”
“这样吧,你跟我回楚城。带你去看看我的工作室新接的一个项目。”他睨我一眼,“这么久没干活了,怎么调光圈都忘了吧?”
我们坐当晚的飞机就回到了楚城。
我们入住的是去年年底我出差时住的那家酒店,我还记得那个夜晚沈钦隽开着车,一路都是结着薄冰的高速,我噩梦醒来的时候,他用力抱着我,满脸惊恐。
“房卡。”麦臻东推了推我,“走啊。”
“哦。”我回过神,接过房卡,跟他一起上楼。
因为接连两天坐飞机,连懒觉都没有睡,我好像沾染上了一种“交通工具综合症”,症状就是偏头痛,痛得像是有一个人在拿锤子敲着我脑壳。
我冲了个热水澡,正打算补个午觉,砰砰砰,有人敲门。
“我不饿,还不想出去吃饭。”我把着门打了个哈欠,脑门上像是有一条看得见的青筋在乱跳。
“喏,独家秘方,专治飞机汽车引起的头痛。”麦臻东递了个纸杯进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