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简直气得要把手里的拐杖砸过去了,最后大约是瞄到我一直站在角落,才将一口气忍了回去,冲我笑了笑,“白晞,来,陪爷爷吃饭。”
我乖乖走过去,扶着爷爷,小心翼翼地问:“爷爷,我能帮什么忙吗?”
老爷子的态度明显和缓了许多,只说:“和你没关系,走,咱们吃饭去。”
结果一顿饭果然只有我和老爷子两个人吃。爷爷对我倒是一如既往,我却吃得有些食不知味。末了爷爷放下碗筷,慢慢地说:“白晞,以前没有告诉你,是担心你的身体。现在能记起来,就再好不过了。”他在橘色的灯光下温和的看着我,“爷爷最后一次抱你,你比这桌子还矮呢。”
拿筷子去戳碗里的饭,真是一个不好的习惯,可我不这么做的话,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老爷子这羊略带感慨又有些伤感的话。
“不说了,回来就好。”爷爷乐呵呵地笑,“我听阿隽说华山路的屋子也收拾好了,要搬进去住吗?”
“嗯,我有这个打算。”我想了想,问道,“爷爷,我听沈钦隽说,您要和我谈一谈董事会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本来想着你进荣威董事会之前,介绍些人给你认识,不过这段时间有点乱,下周一就要去开会,也来不及了。”老爷子沉吟着说,“不过也没关系,到时候多问多学就是了。”
只是爷爷最后关照的一句,令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有,你第一次在荣威亮相,会有很多人注意到你,在外人面前尽量不要了和阿隽走的太近。”
沈钦隽送我回家的路上,我一直琢磨着这句话。车子停下来等红绿灯,我才发现方向有些不对,“呃,这是去哪里?”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方向盘,“明天有合适的衣服吗?”
“以前的职业装还在呢。”我盘算了一下,恐怕还得让许琢帮我熨一熨。
“就你以前在荣威上班那些衣服?那不行。”他蹙眉,当机立断转了方向,“定制是来不及了,现在去选几套。”
“穿什么有什么关系?”我翻了个白眼。
“苏小姐你怎么看待荣威在西部扩张、跨地区设厂这些项目必须提交给荣威董事会与其合资方董事会一并考虑这个条款?”他突然慢条斯理地问我。
“啊?”我愣住,每个字我都能听懂,可是拼凑到一起……“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十遍你都回答不了。”沈钦隽抿唇轻笑,“苏小姐,第一次出席董事会,你只能靠衣装取胜了。”
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拖到翡海的名品街,停完车,直接搭电梯进了商场。
其实我对这些所谓的一线品牌还是熟悉的,毕竟在杂志社的时候女星名模们穿这些就像穿便服似的。但是也从未想过有一天,我自己真要在这里买衣服,还正儿八经地穿去上班。
沈钦隽显然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在Lavin选了几件衣服,递给导购说:“让她试试。”
彼时我还在名品店疏朗分明的柜台里流连,一抬头看见落地镜里的自己,牛仔裤,球鞋,最可怕的是还挎着一个硕大的帆布包,如果陪着我的人不是沈钦隽的话,我想导购多半以为我进错店了。
“包给我。”他闲闲的坐在沙发上,“去试试这套。”
我提着他给我选的白色茧丝衬衣和立领修身西服进去了,其实更衣室里就有镜子,换上之后我先看了看,也不得不叹服他的眼光的确毒辣。衣服与裤子皆剪裁合身,线条利落,颜色虽是颇为内敛的深色系,可是西裤的长度刚好露出脚踝,又不叫人觉得沉闷。
“小姐,换好了吗?”
我推开门走出去,对沈钦隽说:“我觉得还行。”
他上下打量我,眯了眯眼睛,“那就这套了。”
“可是——”我翻过价格牌了,衣服在高档好看,也没有价格好看啊!
他似乎是看出我的踌躇,含着笑意说:“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我换完了自己的衣服出来,心里也想好了不买的借口,小心的将衣物递给导购小姐,“我觉得裤子的腰大了点儿。”
“我们会帮您改好,明早就帮您送过去。”小姐笑容可掬,“外套和衬衣大小合适吧?”
我回头看看沈钦隽,他眉梢微扬站在柜台边,不怀好意地看着我——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果然嘀的一声,一直握在掌心的手机里进来一条银行的短信。
他唤我名字,抱怨说:“白晞,你的信用卡额度也太低了,才刷了件西装就爆了吗?”
我勒个去!
我冲到他身边,果然,他手里还拿着我那张信用卡,还在帆布包里左翻右翻,“你就这一张卡?”
“沈钦隽!”我咬牙切齿地把包和卡同时抢回来,“谁让你刷爆我的卡了?!我有说要买吗!”
他看着我气急败坏的样子,仿佛见到什么好玩的事,眼角都蕴着笑意,“行了行了,走吧,在去看看包和鞋子。”
导购将衣服的袋子递给我,抿着笑意说:“剩下的金额这位先生已经付了。”
“谁要你付啊?”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心头火起。
“回头记得把钱还给我。”他慢悠悠的说,“走吧。”
我跟着他的步子走出店外,他快我几步,就站在前边等我,见我还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摇头笑,“啧,信用卡的额度是不是太低了些?好歹你现在也不缺钱了,还这么小气。”
“我穷酸你是第一天知道么?”我反唇相讥,脸色有些僵硬,“我要是不穷酸,当初也不会答应你这么蠢的要求。”
“小晞,你怎么了?”他两步赶上我,抓住我的胳膊。
路边的灯光下,精品街的门廊上一幅幅珐琅彩壁画流光溢彩。因为时间不早了,一家家门店都在陆续关门,从远处开始,一盏盏灯都在熄灭,那些琉璃般的光亮也正渐渐黯淡。
我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
他的声音沉沉,且带着疑惑,“你到底怎么了,?自从盛海回来,你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是有……什么心结?”
暗夜之中,他的眉宇轮廓还是很好看,只是微微皱起的眉,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替他熨平,我转开目光,“没有。”
他注视着我,却没有再追问,只是伸手揉揉我的头发,柔声说:“那回去吧。”
回到家,我关上了门,手里的纸袋就扔在地上,顺势人仰马翻倒在了沙发上,灯只开了一小盏,暗暗的让我很有安全感,我闭着眼睛,想起 沈钦隽问我的那句话——我有心结吗?
有吗?
我烦躁的翻了个身,把头埋在一大堆靠垫里,忽然从布料的缝隙里听到门铃声。
沈钦隽提了一袋东西,去而复返。
“很晚了。”我木着脸提醒他。
“还在闹别扭呢。”他径直把我拨到一旁,自顾自走了进去,“吃东西吗?”
屋子里开始充斥起油爆香味,还有些许米醋的味道。我走过去一看,他打包了一大份海鲜米线,还有大串大串的油爆虾,灯光下酱油和虾壳的光泽勾得我吞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