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什么名字,六道已经不记得了。
不,还是记得的,不应该怀疑自己的记忆——他叫做:春。
骸从来就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眼里的世界一片纯白,需要被别人灌输各种认知的单纯的孩子。
因为骸在六道轮回里,没有忘记过去。
若真是一张白纸,也许就能逆来顺受卑躬屈膝了。也许就能乖乖的当没有翅膀的天使,实验台上的白老鼠了。
春的声音又细小又快速,像大风刮过的叶片沙沙作响。他是艾斯托拉涅欧家族老大左右手的私生子,所以,他不是实验品。他和骸完全不一样。
是春教骸识字的,那时候,他们玩的是一种拼字游戏,骸在忖度,应该输呢,还是赢,如果赢得太多,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因为他,所以骸也有机会看一看天空,在花园呆上一两个小时。
“如果有敌人来,我会挡在你前面的。”骸说——不,我一定抓过你挡在身前,这个腐朽的家族怎么没有被剿灭呢?
春露齿嬉笑。
骸不止一次想过在拐到别人看不到的角落时,一跃而上,将他击倒打昏,在头上狠狠地踹,让他不用在这个世上受苦——这样他也没必要在世上受苦了。
每一次抽血和化验,只感到身体的疲乏和眼睛干涩,有一次,下了雪,他在花园里呆了很久——据说像雪人一样睡过去就可以,没什么痛苦。
其实雪化了以后,就是乌遭遭的泥水。
你的生命对谁都没有价值,就连自己都期待它早点结束。
所以,骸比起试验,更讨厌慈善。仿佛皮肤最外面的一层被剥掉,供人大街上参观一样。
“哈哈,让你陪我来做这么麻烦的事情。不好意思。”
“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一个人上街,我有点害怕呢,我们家族这么不受欢迎。”
“不用担心,会好起来的。”
他们接近,又不会太近,否则在那群试验品里骸一定被孤立——骸本来就沉默寡言,没人发现他们小小的友谊。
他们穿行在古老的博物馆里,骸不止一次想,当个博物馆管理员比较适合春。
从1600年~1800年间,地球上的鸟类和兽类物种灭绝25种;从1800年~1950年地球上的鸟类和兽类物种灭绝了78种。曾经生活在地球上的冰岛大海雀、北美旅鸽、南非斑驴、印尼巴厘虎、澳洲袋狼、直隶猕猴、高鼻羚羊、台湾云豹、麋鹿等物种已不复存在。
消亡的物种竟占存活物种的百分之九十六之多。
如果一个种类诞生了,那为什么它要死去?如果只有死亡,为什么要出生呢?如果必须灭绝,为什么要存在呢?
他们曾经偷偷把大人的车开出去兜风,把收音机的音量开到最大,风驰电掣,一个凝视错综复杂的地图,一个手握方向盘。
“我们需要GPRS,总之,我看不懂这个!”春把地图册乱翻。
然后他们被困在一个十字路口,因为迷路了。
骸数电线杆子,“一个,两个,三个……”
看不到更多了,窗口是这么的小,他踮着脚尖,看着窗外,就像一只勉强睁开的眼睛被盖上了半块狗皮膏药。
老天,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没有真正的开头,也没有结尾,时间这种东西,是永远也无法用手指数清的。
那家伙似乎被人踢到了肚子窒息一般,显得那么遥远,在满地的尸体里,其实没必要增加这一具,可是谁让他挥舞着不熟练的武器冲过来……顽强的野草一般可以在水泥地里挣扎长大的人,消逝的和气泡一样。
湿漉漉的恍惚的眼睛,热乎乎的可以揉捏的大婴儿,激动地抱住他说“我爱死大家了!”
见到血差点晕过去,两眼一闭倒下的那种。
拉开他的脸,把牙齿都露出来,“骸,笑一下——”
骸,笑一下——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改变不了这一点,现在,也没必要改变了。
我记得我们曾经做过的一切。
骸的鼻腔发出尖利的笑声,那是青春期的男孩子特有的。“要不要跟着我啊?”男孩的右眼,红色的眸子里有大大的“六”字,说不出的诡异,他对着门外窥视的两个儿童说道。
柿本千种和城岛犬在那一天,找到了容身之处。
骸向前一步——踏进了光明,抑或是黑暗中。
“我将来会是老大的左右手,是不会对老大提出不必要的疑问的。”
“那上司让你死呢?”
“就死。”
“上司让你跳脱衣舞呢?”
“就跳——你这个假设毫无意义。”
“春,你会是个好副手的。”
“骸,谢谢——”
第二季 MAGIC 家庭教师 天算
家庭教师天算
其实我们能向生命祈求的只有好运,没有公平,没有意义,没有解释,没有响应……
“前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要耐心一点。”为首的复仇者说。口气带着劝告。
不需要!
“黑道,不是这么好混的!”里包恩接口。
你自己去混吧!
“既然被驱逐,就不算黑道了!”我说,“死亡笔记”在手,随时准备大打出手。“我正想让自己的耐心少一点。”
“退下!”伊尔密从窗口出现,摇了摇头,“快退下!”他语含警告。
“你来的正好,两个打三个,未必输的。”我注视那三个复仇者,看不出虚实,全部都包裹在密密麻麻的大披风和面具下。
伊尔密跳下来,一边伸出胳膊保护似的抱住我,“你给我退下!”
指控,意味着法官想要的任何东西,他们想摆脱六道骸,如何审判我连猜想都不必。他会有辩护律师吗?可以假释吗?这是彻头彻尾的不公平!
为什么要这么简单粗暴的对待他?
哪怕有一个家伙敢向这里伸手,我都会拔出菊花——等等,菊花变成人了,总之抄家伙上!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来触碰我——我把他们统统打烂!
为首的复仇者一闪身,那是比伊尔密快速的多的动作,几乎称得上瞬间移动,他俯在我耳边低语,“你的心脏,是不是跳的很厉害?”
这种时候心跳加速一点也不奇怪,但是我陡然发现这种心跳不正常,非常不正常,要命的不正常。
“死气弹的效用快过了——它总是过去的比你想象的快……”
面具摘下,我的眼睛越瞪越大——“七里。”
居然是七里。
“来找你,抓捕六道是顺便。”他的目光犹如碎玻璃反射的光芒,“我已经快研制出完全治疗你们的死气弹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手。”
瞬间的思索。
我的身体放松下来,双手摊平,“死亡笔记”也消失了,“你会为这一切后悔的。”
“我不会。”他把眼睛斜到一边,仿佛微醺,“永远不会。”
我看着链子缠绕着六道骸和他的两个手下,他们像破布娃娃一样直直的被拖走,宛如被拖到地狱的最下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