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犹记多情(27)+番外+小剧场

眯眼狠狠打量前方那高高挑起的惊雁阁,想到某人温温和和,就算明知他的名声,还是会有人上当受骗的笑脸,心下一阵气怒,阴阴地考虑要如何去挑场子。

********************

三月初七,癸巳日,满

窗外下着雨,春意阑珊,暮春的风还是很冷。

暗流的急报放在龙案上,醒目的红字十分剌眼。暗卫们找不到首领,只有直接将情报送入皇宫。

轩辕睁开一直闭着的眼。

「今天又是三月初七了……」

从早朝时,祈世子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大雨倾盆的日子,黄衣少年拒绝了侍从们的打伞,在洗心庵外,独自站了整整一天。

此后,每年的三月初七,他必会推开一切琐事,伫立青松之下,等着那不可能的希翼。

吸了口饱含雨腥的湿冷空气,轩辕突然步出养心殿。太监们急急为他打上黄罗伞,他看着滴溅在地上的水花湿了他的履袜。

想到也是那样一个雨天中的分别,转眼已快一年,轩辕微微笑了起来。

「小云啊!朕的决定,是否真的是正确无误?」

宝亲王默然。「没有谁能是永远正确。」

「嗯。」

「但您是皇上,您犯的错,关系天下苍生福祸。」

「所以说……」低声轻轻地笑了起来,伸手在盆景中摘了朵十八学士,「朕是不能犯错误啊!」

雨水沾浓了锦黄的衣袖,花朵娇艳,绿叶厚实。

「但就算朕犯了错,你与祈还是会追随我吧。」

宝亲王抬头。

「是的。」

*********************

拙实的庵门缓缓打开,灰衣缁帽的小尼姑撑着一把油纸伞走了出来。

站在青松下的黄衣青年静静地抬起头,看向小尼姑脸上与每年所见如出一辙的,隐隐有些不忍的漠然。

「庵主今年还是不见施主,施主请回吧。」

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雨水从发上飞散,滴在小尼姑执伞的手上。

她的目光落在水珠上:「施主请回吧。」

摇了下头,黄衣青年露齿一笑:「区区并未进入洗心庵十丈之内。小师太无权赶人吧!」

小尼姑眼波一动,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庵主不会见你的,再等下去也没有结果。苦海无边,执着是苦。施主何不早日看破。」

「等哪天真的看破了,区区或许就不再来了。」黄衣青年又是一笑。雨水沾得他浏海微卷,脸颊苍白冰冷,唯有一双眸子,明亮得可怕,「而无尘若真的看破了,也不会对我一直避而不见。」

「这……」

「同是看不破的人,我一年也只能陪着她受苦一天。小师太就成全区区这片心意吧!」

看黄衣青年状若洒脱的笑容,小尼姑知道自己劝不了他。手中油纸伞举得高了点,遮住黄衣青年。

微讶地看了她一眼。

「贫尼非是施主从人,施主也无权喝令贫尼吧!」

雨下得越来越大,一把油纸伞已遮不住两人。黄衣青年看了看小尼姑半湿的肩颈:「你还是回去吧。我早就湿透,也不差这些。」说罢,转身离开伞下。

小尼姑固执地追了过来:「施主不回去,贫尼也不回去。」

「何必。」

「何苦!」

心一颤,又离开小尼姑几步。雨水不停地从他脸颊滚落,肤色冷白的象陶瓷。

「回去吧!我是练武之人,这点雨不碍事。」

「贫尼亦习过素女心法。」

素女心法?

黄衣青年再次沉默下来。

『阿情,你来了。』

『无尘不欢迎么?为何把写了一半的东西遮起来。』

白衣女子抿嘴一笑,颊上笑靥隐隐。『就你眼尖兼多心。我是在重撰素女心法。』

『啊?素女心法不是自黄帝时便流传下?』

『不错啊。但我近来独自思索,另有一些心得与意见,不愿让老古人专美于前,所以就写了。』

『无尘会这么做,一定是有大发现与大把握。』少年嘻皮笑脸,『所以姐姐给我看一下吧!我提上一两个意见,到时轰动武林惊动万教,小弟不才,也沾沾光。』

『不行,我才改了三章,等全改完再给你看,免得你管中窥豹,尽给我胡说八道。』轻笑着敲了下少年的额头,女子起身收拾桌面。少年跳起来,自告奋勇,越帮越忙。

可惜改到第四章,无尘就遇上了寒惊鸿。

于是,此文始终未完成,便已随着青丝逶地,掩入洗心庵。

「素女心法……无尘修改完了么?你练到第几章了?」

「庵主尚未修完,贫尼不才,才学得五章。」小尼姑并不意外黄衣青年知道庵主在修素女心法的事。

「原来……」黄衣青年心下一痛。这伤,到几时才能痊愈?

全是看不破的蠢材。

可是明知纠缠无益,还要沉堕在这无望之局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蠢材吧。

不甘心自己的全无地位……不甘心无尘宁愿看着自己淋上一整天的雨,也不肯出来一见!

当年与小云去找云照影时,曾与小云说:苦肉计也得愿者上钩才成。他若没那个意思,你装得再苦也没用。

此话竟是一语成缄,全应落在自己身上了。

苦笑着想要举手扒下浏海,却因保持着同种姿态过久,左臂又出现酸麻。

低头看看双手,隐隐约约的疤痕。

还有看不见的,沉伏在经脉的伤。

这伤,大约也会跟着自己一辈子了。

淋了一夜的雨,回到祈王府时,天已亮了。

早有下人送上干净的巾帕为他擦拭,他刚将雨水从脸上抹去,已有人禀报:「爷,昨天边关急报,已送入皇宫,皇上让小的跟爷说,一回来就入宫晋见。」

「边关?」将手中巾帕随手塞到一旁侍者手上,阻止其他下人打水拿衣要服侍他入浴的举动,急道:「替换衣服拿过来,快。」

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一路上看傻了不少侍卫。祈哪有心理睬,长驱直入养心殿,却见宝亲王也在。

三人昨夜俱未就寝,自己在洗心庵外守了一夜,两人也养心殿商讨了一夜。

为失职一事单膝跪地请罪。却见轩辕和宝亲王皆是一脸怪异地看着他。轩辕咳了会儿,道:「祈啊!你打七岁起,就一定要打理整齐才出门,朕以为这是个好习惯。」

——不然看到早就看得熟的人,头发微卷,一脸倦意,透出跟红袖一样媚入骨髓的情色,还真是一种震撼。

很好,有空说这个,大约事情已有计较了。祈世子咬咬牙站起身。

宝亲王瞧了他会儿,将龙案上的情报递给了他。向来八风不动的语气间,多了点情绪:「我们还是慢了一步。」

「嗯?」

「班布达单于被囚,柳残梦已夺得汗位。」

「怎么可能?!」祈听得身子一震,险些捏皱手中的情报。

「我原先也以为,柳残梦这次与你逃难,纵有目的,也不过是想挟天子以令诸候,将班布达单于的幼子扶上王位作傀儡。只是没想到,柳残梦身上竟有一半的呼衍氏血统,其母亲曾祖,即为呼衍氏。三十年前,呼衍氏未代主盘殷未立子嗣便在田猎中被人暗箭射死,其堂弟,亦是班布达单于之父逵赫被众人捧为单于,庆国一直有流言传说其位来之不正。如今柳残梦借了这个拔乱反正之名……」

翻开手中情报,连翻数页,听得宝亲王的解释,眉毛越皱越紧:「如此重要的事情,皇上为何不早点叫臣回来?」

「反正事情都发生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轩辕打起玉扇摇了摇,苦笑:「昨日是个好日子,朕也不希望红尘琐事接近洗心庵。」

「臣先代无尘谢过。」眼也不抬地应着,终于将情报一目十行地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