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花却不为所动,她严肃地说:“妹妹还有几个月就要嫁了,母亲还要宠她宠到什么时候?嫁了人,可不比家里,妹妹若是什么也不懂,会吃大亏的。”
一席话说得于夫人也噤了声,琼花就继续问:“你还认得字吗?”
春花心思转了几转,琼花先前话中的意思说明自己应该是识字的,但现在什么都忘了,只还识字,是不是有些说不通啊?
但又一想,要是说不认识,就得一直装做不认字了,会有很多的麻烦,就点点头说:“认得。”
琼花马上就吩咐:“去西屋拿本书过来。”
很快一本书就放在了春花面前,虽然有准备,春花还是对这本书有些不适应。这是一本线装的蓝色布面的书,打开后,里面的字似乎也是印刷的,但分明像是用毛笔写的小楷。
最要命的是那上面的字,春花有不少不认识的。
春花虽然学历不高,她高中毕业就开始打工了,但那不等于她没考上大学。事实上是她顺利地考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学,但高昂的学费和毕业即失业的现实,让她反复思考后决定还是一边打工,一边读夜大。
后来她还上了些管理方面的课程。
但眼前的字,有很多都是似是而非。其实她不是没看过来自台湾繁体字的书,就是有几个不认识的字也能顺着读下来。但此繁体绝非彼繁体字,而且还是竖版的,要从右往左读。
“这个字念什么?”琼花已经用手指着书问她了。
春花一看,原来琼花指了本页上最简单的一个字。
“大。”
“那这个呢?”
“陈。”
琼花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把这段念一遍。”
春花拿起了书,念了起来。书中的话都是文言,不同于现在她们说的话,跳过几个不认识的字,又因为不习惯竖排从右向左看,有两次念完了一竖排又念到了刚刚念过的一排。
春花不可抑制地红了脸,她现在成了文盲,确切地说是半文盲,真是够丢人的。
不过,她的这番表现倒让于夫人和琼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春花以前就不喜欢读书,基本就是这样的水平,要是现在一下子都会了,那才是怪事呢。
春花琢磨着琼花下一步是不是应该考她针线活了,她可是连衣服掉个扣子都让妈妈帮着缝的。要是非让她做点什么,只能是丢丑了。
好在,琼花没有考她女红什么的,春花不知道,原来的春花也是个从不动针线的主,论起女红,不见得比现在的春花强多少。
琼花高兴地说:“还好,还认得字。若是不认识字要重新学起来可就麻烦了。对了,还会算数吗?”
春花又点头说:“会。”这可是她的强项,两位数的乘法,她基本随口就能算出来,这可是工作时练的,要是琼花考她这样的题她得保留点实力。
不过琼花考的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五加上八等于多少?”
“十三。”春花压住想笑的冲动。
“还好,”琼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还很灵俐,别人就是知道了也不打紧的。”
于夫人终于想起来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大爷说父亲请刘院判来家里,说是您身体不舒服,见没给我报信,以为是小事。结果没两天就又请了一次,我就知道是春花有什么事了,找人打听一下,就全知道了。”
“知道你那一大家子,事情多,就没想告诉你。”于夫人素来知道大女儿精明能干,若真是自己病了,当然要通知女儿,而能请刘院判来看的,也只有自己和春花这几个主子了,这样也就猜出个□□不离十。
而找人一打听说知道了,说明这事已经传了出去。
“不是让家里的下人封口了吗?”于夫人转过头去问二奶奶。
琼花来时,是二奶奶亲自接进来的。
在琼花的气场下,若说春花正在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的话,那二奶奶就是成功地把自己变成了个隐形人。
春花的二嫂身材纤细,一道弯眉也修得细细的,细长的眼睛很清亮,小小的嘴就似一颗红樱桃,低头敛目,一声不响地站在于夫人身边,就像画上的美人。
现在让于夫人一下子给点了出来。
“是儿媳治家不严。”二奶奶马上上前行礼认错。
琼花倒是不介意地挥了挥手,“这种事哪能都瞒住,不是弟妹的错。要是外头有人问,只说不小心摔了一下,只要妹妹没事,就不要紧的。”
“谢谢大姐姐体谅。”二奶奶又向琼花致谢。
看来琼花姐姐虽然严厉,但是很讲道理,对家里人也关爱。
“妹妹,”琼花又转向了春花,“我给妹妹请了个女先生,过几天送到府里,让妹妹好好跟着学学。”
“你妹妹最不喜上学了,况且这伤还没全好呢,还是等好些了我和二媳妇教教她就行了。”于夫人对春花一贯就是放纵。
“母亲,就是没有这次春花摔伤了的事,我也想请再请个女先生来家里教教妹妹。”琼花严肃地说:“去年,娘顺着春花的意思,把女先生送走了,春花从那后,就成了没笼头的马了,整天地在花园子里到处瞎跑。”
“要是有个先生看着点,也不能出这个事。”琼花又是一挥手,止住了于夫人准备要说的话,把事情定了下来。
找个女先生学点东西,也没什么不好的,春花自然没反对。
琼花奇怪地看了春花一眼,原以为春花一定要撒娇耍宝地反对呢。
“摔这一下,妹妹倒沉静了些。”琼花笑着说。
“恐怕是吓的,”于夫人想把春花前两天又哭又喊还不吃饭的事情说出来,但看了大女儿一眼,想到女儿在家里也是劳心劳力的,也是心疼。只是说:“过几天就好了。”
有人在门外探了探头,琼花笑着说:“弟妹忙去吧,外面管家娘子们都急了。用不着一直陪着我,我再陪娘坐会儿。”
二奶奶上午自然是有事的,她就行了礼退了下去。
只剩下母女三人,说话就更自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二嫂走了,琼花就说起了更为隐秘的事来,“白阁老过了年就八十了,大约有了致仕的打算,听大爷露了口风,说父亲官声不错,圣眷也好。”琼花放低了声音说。
“进不进内阁,我看你父亲倒不怎么往心里去,他就是一心办差。”于夫人看样子是真不太上心。
“皇上最欣赏的也是父亲这一点,父亲可能性挺大。”
“看着吧,我只想着再把春花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我就没什么心事了。”
琼花笑了笑说:“郭侯什么都平庸,这一次,这眼光还真挺准。”
春花这两天已经听说过自己要嫁的就是这个郭侯家,因此也认真听着琼花说话。
琼花的眼光无比地锋利,马上笑着问:“妹妹还记得与郭家订亲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