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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灿烂(224)

卢梦生方正的脸上颧骨更为突出了,原来棕黑的皮肤完全成了黑炭一般,而且他留起了满脸的胡子。他刚刚抱起自己时,春花分明感到他身上的骨头比原来要分明多了。可春花忍住了眼里要冒出来的泪珠,灿烂地笑着说:“百户,你不是说让我过一个月来这边吗?我就按你说的时间来了。”

看春花竟然当着大家的面与自己打趣,卢梦生不可能当着大家的面说春花自作主张来的,想板起脸来,又实在板不起来,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顺手摸了摸拴一大车上的两只大黑狗,听它们向自己大声吠着,好像在诉说着思念。

鲁大姐在一旁帮着打圆场“不知道百户哪一天回去,我们好准备准备一起走?”

“两个百户所相距几十里路,”卢梦生回答说:“我们明天一早走,不过……”

春花才不管卢梦生说了一半的话省略了什么意思,笑着和鲁大姐去给大家做饭去了。

到了这里,春花自觉地给温副千户和孟百户做饭,卫所里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女人们做家务,男人们到外面干活是很很正常的事。今天,卢梦生来了,她更要大显身手。

温副千户让人杀了一只羊,春花煮羊汤、烤羊肉串、酱羊排、烧羊腿,做了桌子的羊肉菜肴,还从自己带来的大车上拿了食材添了些小菜。

为了配得上这样好的菜,温副千户拿出来最好的金华酒给大家喝。不过他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小婶这两天也一直给自己做了菜,可今天她做菜的样子都变了,做出来的菜好像都不一样了,分外带着些容光焕发。

难道见了卢百户就能高兴成这样?嗯,他们成亲后确实与自己不一样,在灯节那天自己也不是没见到过。

温副千户看向卢百户,难得吃上这样一顿丰盛的大餐,别人都兴高采烈,他却有些心不在焉。温副千户知道他在为小婶的到来发愁,说实话,要是自己也会发愁的。虽然小婶说是卢百户让她来的,但其实是怎么一回事,他一眼就能看明白。

与卢梦生差不多同时来领俸粮的周百户也算精明,大约也猜出□□不离十。

只有孟百户这个直筒子,喝了几盅酒,便自以为好心地劝着卢百户:“卢老弟,你怎么让弟妹过来了?是不是实在忍不住了?”说着还向下看了一眼,又语重心长地说:“瞧你那娇滴滴的小媳妇,你就忍心让她住窝棚?过几天就赶紧让人送她回去吧。”

卢百户的脸黑得不能黑了,他真明白愁肠百结是什么意思了,孟百户的话虽然不用理他,他是决不会向别人解释根本不是他让春花来这里的事。他在发愁春花如果跟他到了百户所,哪里有地方安置她?就像孟百户说的那样,难道让她住窝棚?每天吃什么?用什么?

还有当初自己骗了春花跑出来的事,该怎么交待?

春花时不时地送菜过来,笑吟吟的目光从自己的脸上划过,好像就是在提醒自己这件事呢,所以面对着一个月没见过的美食,卢梦生也没多少食欲。

上座的温副千户看得分明,他第一次当有实权的官,伯父在信中谆谆教导自己,自己年轻,又是袭职,手下的军官都是上过战场,立过军功的,年纪又比自己大,有些不服气是自然的。伯父要自己平时不要拿架子,与他们像兄弟一样相处,这些人粗人感念于此,自然不好为难自己,而到了面临大事时,自己就要毅然担起责任,统领部下,杀伐决断,威望也就立了起来。

伯父他老人家说的都对,三个百户表面上尊敬自己,但实际上则很不以为然,尤其是卢百户和孟百户,自己眼下也不与他们计较,该做的事,都要做得找不出错来,等将来有了战事,再让他们看看自己的能耐,总会让他们心服口服!

于是温副千户就按照伯父的教导,出手帮卢百户解决眼前的尴尬局面,他倒了一杯酒对着孟百户说:“来,我们兄弟俩喝一杯!”总算把孟百户的嘴给堵上了。

卢梦生耳边少了孟百户的劝告,感激地向温副千户笑了笑,给温副千户倒了酒,自己也倒满敬了他一杯,“多谢温副千户将我太太带到这里来!”

三个百户里,对温副千户最为驯服的是周百户,他原是周荣的远房叔叔,上次周荣因为孙如冰的事情被贬为普通军户,周百户就千方百计地钻营,将周家的百户袭了----他也是周姓族人,找了胡指挥使的门路,办了袭职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这次他因为有门路,也跟着来屯田。

与卢百户和孟百户是自己真刀真枪靠军功起家的不同,周百户的底气却没那么足,因此他对温副千户倒还巴结。

擅长走门路钻营的周百户自然看懂了眼前的局面,便赶紧给大家倒了酒,敬了大家一杯,又把话题带到了别处。

春花将新做好的菜送上来时就看到这样的情景。其实,温副千户这里专门有两个妇人服侍,她做好了菜让她们上菜也可以,可是她还是让她们看着灶火,自己端了菜过来。

就是为了多看一眼那个家伙!看着他食不下咽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春花放好了菜,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先给温副千户布了菜,然后是孟百户,再就是周百户,最后她到卢百户身边,给他布了喜欢的菜,偷偷在下面掐了一下他的腿,脸上却什么也不露,笑着问大家:“菜还合口味?”

又笑语殷殷地与大家说了些场面话。

后来,他们终于在土坯房里单独见面了,卢梦生个子高,低矮的土坯房里他根本站不直,他躬着身子站在春花面前,一点气势都没有了。

“还不赶紧坐下!”春花气哼哼地说。

“宝宝,”这房子一点也不隔音,周围又有不少的人,卢梦生的声音放得低低的,“东西我带回去,你就赶紧回定辽前卫吧。”

春花斜了他一眼,“你有本事再将我骗回去!”

眼下卢梦生就是再有本事也没有地方施展,这里只有两间土坯房,一间是温副千户的,一间是孟百户的,晚上睡觉时,春花与鲁大姐睡一间,卢梦生只能与那两位挤在一起。

看卢梦生理屈辞穷,春花狠狠地威胁他,“等到了百户所,看我怎么收拾你!”转眼笑着喊鲁大姐,“大姐,我们一起去打水洗洗睡吧。”

卢梦生只有灰溜溜地出去了。

第二天,春花起了个大早,她将温副千户的小屋收拾了一遍。这间屋子里,华贵的东西与百户所里的土物杂放在一起,一看就是没有女人好好打理,又将昨晚她理出来要留给温副千户的几样东西放在土炕上,这些都是些温副千户这里所需的实用物品,等走时让卢百户与温副千户说一声说行了。

还有送给孟百户和周百户的东西,也都打点好了,只等卢百户送过去。她从卫城过来,给他们带些东西也是应该的。

再与鲁大姐和姐夫作别,春花不用他们再送了,从这里回定辽前卫还要容易些,总要比到了卢百户屯田的地方要好得多。她带来的马车大都是买下来的,只有两辆是租来的,正好由车夫们带着鲁大姐和姐夫一同赶回去,而留下来的车子,就由卢百户手下取粮的人赶去卫所,他带的人手足够用。若是不够,可以从温副千户这里借些人,这些事情春花来时就有打算,昨晚也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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