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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堂入室(39)

她母亲不会对元允中越看越喜欢了吧?

她朝憨娘望去。

憨娘垂着眼睛,咬着唇,楚楚可怜的样子。

宋积云收回了目光,看着宋立和项阳一前一后地来给元允中敬酒,还说起了各自的技艺。

元允中颇为惊讶,道:“上釉我是知道的,没想到拉坯还有专门的师傅?”

项阳恭敬地道:“实际上修坯也有专门的师傅。不过拉坯和修坯我都擅长,东家在的时候,就把这两道工序都交给了我,我还负责窑厂的修坯。”

元允中点头,也没有冷落宋立:“我知道烧瓷是要画师,上釉和画师有什么区别吗?”

宋立耐心地给他解惑。

憨娘起身,朝元允中这边走了过来。

有小厮端了梁县名菜瓦罐鸡汤过来。

憨娘让了让那小厮,却不知道怎地,脚一滑,人就冲那热腾腾的鸡汤扑了过去。

她顿时吓得惊声尖叫,手在空中乱抓。

小厮脸都变了,忙举起手中的瓦罐想避开,谁知道那么倒霉,就正好被憨娘抓住了手臂。

他手一疼,瓦罐一倾……眼看着就要劈头泼在憨娘的脸上。

众人齐齐惊呼。

元允中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瓦罐的罐耳,然后把那罐鸡汤拎到了桌子上,烫得直甩手。

“元公子,你没事吧?”旁边的项阳忙道。

元允中摇头,伸出手来。

手指红通通的,还好没有起泡。

可这还是让直奔过来的钱氏心疼不已,急得团团转,吩咐完小厮去请大夫,又指使丫鬟去厨房拿生菜籽油。

民间的偏方,生菜籽油可以治烫伤。

元允中倒气定神闲的,反过头来还安抚钱氏:“不要紧,给我打盆冷水来泡一泡就好了。”

“好,好,好!”此时的钱氏,元允中说什么是什么。

罗太太也反应过来,跑过来就压着憨娘给元允中道歉:“要不是元公子,你就毁容了。”

憨娘惊魂未定,一张脸白得几乎透明,只知道喃喃地对元允中说“对不起”。

钱氏看着有点可怜,想帮她说几句,可想到元允中红红的手,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反倒是元允中宽和大度地对钱氏和罗太太道:“这也是意外,谁也不希望发生。”

钱氏直点头,想像自家孩子那样拍拍元允中的手,又觉得不妥。

罗太太更是感激不尽。

“还好没事。有惊无惊!”汪大海见气氛有凝重,忙起身张罗道:“来,来,来,大家赶紧把这罐鸡汤分了。这罐鸡汤可是来之不易啊!”

众人哈哈大笑,也就把刚才的事揭了过去。

一直冷眼旁观没有吭声的宋积云却觉得有些奇怪。

她御下极严,特别是这种容易发生意外的宴请,都会让管事的嬷嬷反复检查餐具餐厅,叮嘱小厮丫鬟们注意。

旁边也没能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憨娘怎么会滑脚?

她刚才落座的时候还特意在憨娘站的地方用脚蹭了蹭地板,并不油滑。

所以……

宋积云笑着靠近了元允中,轻声地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他低声地笑,笑声好像在胸膛中回荡,语气却又轻又快:“宋小姐在干什么,我就在干什么?”

第42章

“哦!”宋积云坐了回去,睁大眼睛满脸不解地望着元允中道,“我做什么了?元公子这话说的好生奇怪?”

元允中见了,也睁大了眼睛,道:“连你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就更不知道了。宋小姐这话说得好生奇怪?”

奇怪你个头!

宋积云咬牙彻齿,也满心困惑。

她的设计很简单,不可能会失败,他是怎么识破的?

元允中却靠近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那罗子兴,是你的人吧!要不然,她们两口子也不会陪着你演戏了。我就是有点奇怪,在座的几位大掌柜和大师傅,还有谁是你的人?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宋积云瞪着他。

什么布局不布局的?好像她一直在谋划些什么似的?

她只是习惯性的喜欢把关键的事抓在自己手里而已。

不过,元允中是真的看出了点什么事,还是只是在诈唬她呢?

可她既然已经否定憨娘的事,这件事自然也要否定到底啦!

她的表情更显无辜了:“元公子,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听不懂吗?”元允中也坐直了身体,笑道,“听不懂没关系,我慢慢地给你说。”

他说着,他从她面前盘子里抓了把莲子,低了头,慢慢地开始剥着莲子:“汪大海太机灵了,这样的人心思也多,你肯定不会找这样的人;项阳呢,一看就是那种埋头做事的,就算他站在你这一边,关键的时候也不太能顶事。”

他把剥好的莲子放到宋积云的碗里:“再就是宋立。不知道他是姓宋,还是你们宋氏的族人。但他为人清高,对御窑厂的画师推崇备至,对自己在宋家窑厂当画师隐隐流露出几分不以为然。你就更不可能拉拢这样的人了!”

他拿了帕子,一面擦着手,一面扭头望着她,目光如星:“那就是周正啦!”

宋积云的心怦怦乱跳。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妖孽?

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就已经把她的底细都摸清楚了。

难道他刚才陪着她给周正敬酒,是有意而为?

那他是什么时候看出来呢?

她缓缓地眨着眼睛。

元允中浅浅地笑,指了指她碗中的莲子:“尝尝,清火!”

宋积云耳边突然就传来一阵窃窃地笑声。

她不由循声望去。

就看见坐在钱氏身边的女眷正眉眼带笑地指着她和元允中,和钱氏几个说着什么,还可以隐约地听见什么“帮着剥莲子”,“天作之合”的话。

宋积云乌云盖顶。

元允中却仿若没有看见那些女眷在做什么似的,低了头,在她的耳边温和地笑:“宋小姐,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的去留,从来都不是别人能决定!”

月桂的味道随着他的靠近,越发的浓烈起来。

宋积云只想知道,这是谁给他熏的香,真是难闻!

*

水榭的宴请到下午未时才散,等宋积云送了钱氏回到自己的院子,已是申初。

她去了东厢房。

面色苍白的“憨娘”立刻从圆桌旁的绣墩上站了起来,惶恐地喊了声“大小姐”。

宋积云板着脸坐在了中堂的太师椅上,冷冷地道:“说吧!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名杜鹃的“憨娘”喃喃地道,“我照着您的吩咐,不停地找元公子说话。可元公子一直都不理我。还突然起身跑去了您那里,陪着您敬酒去了。我,我没办法,就追了过去,谁知道我踩了自己的鞋……”

宋积云骇然,噌地站了起来,厉声道:“你说什么?你自己踩了自己的鞋?”

所以杜鹃滑了脚,纯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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