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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堂入室(35)

两人离得极近,元允中垂眼,就可以看见她乌黑的青丝,光洁的额头,又长又翘的睫毛,还有那冷锐清澈,英气逼人的眼睛。

他的心骤然间就有点乱。

宋积云却“呵呵”地笑了两声,道:“元公子深谋远虑,算无遗策,昨晚还连夜让人做了鲜肉馅的大方糕,怎么今天当我的面就说没办法了呢?”

“长者赐,不能辞。”元允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宋小姐不喜欢吃咸口的点心吗?我瞧贵府的厨子还挺聪明的,下次我让他们做甜口的点心,您看如何?”

宋积云突然发现,元允中睁眼说瞎话的时候,表情居然特别的认真、诚挚。

到了这个时候,还和她装模作样。

“好样的!”她道。

元允中突然偏头,低低地在她的耳边道:“宋小姐,我觉得你这儿还是放手比较好。”

他灼热的气息打在宋积云的耳朵上,她耳朵一痒,差点儿就下意识松开了手。

还好她很快回过神来,不仅没放开他,还讥诮道:“看来元公子不怎么瞧得上那十万两银子啊!”

元允中答非所问:“宋小姐,我劝你还是快点放手的好,不然你等会一定会后悔的。”

宋积云冷笑:“元公子还有什么高见……”

只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屋檐下突然传来钱氏的声音:“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宋积云身体一僵。

元允中若无其事地朝着她笑了笑。

宋积云在心里骂了一句。

这厮应该是早就发现她母亲过来了,才故意说那些话的。

她冷冷瞪了元允中一眼,转身却对钱氏豁然地道:“好像有香樟树的果子掉在了元公子的肩膀上,我帮他拍拍。”

钱氏听着不由走了过来,苦恼道:“这香樟树夏天可以趋蚊,好是好。可就是这树果黑漆漆的,一踩就破,看着脏兮兮的,不太好。可又没有什么可以取代的。”

元允中笑道:“要不您种几棵山胡椒树?就是这树的气味不太好闻。或者是在家里种食蝇草……”

“你还知道山胡椒树啊!”钱氏喜出望外,道,“我小的时候,记得我家屋后就种了好几棵山胡椒树,小时候只觉得不好闻,如今却是想闻也闻不到了。

“这有什么打紧的。”元允中道,“景镇德几乎每日都有船到鄱阳湖去,再转道苏州或者是杭州的,让人带个信,给你找几棵就是了。”

钱氏笑眯眯的连连点头。

两人居然就夏天种什么样的花草好热情地讨论起来。

宋积云撇着嘴角笑。

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

她笑着喊了声“娘”,打断了两人的话,道:“既然元公子暂时不走了,那我就把为他准备的一些衣饰吃食放到荫余堂去好了。”

她还让郑嬷嬷把包袱拿了过来,让钱氏看了看那些原本属于洪公子的衣服,随手拿了一件抖开道:“娘,这料子好吧?为了这几件衣裳,我们不仅承了裁缝铺的情,还承了街尾洪家公子的情呢!”

元允中看着那艳亮的颜色,道:“这恐怕有些不太好吧?”

钱氏见那衣料做工的确是好,且元允中长得又高又白,气势极盛,觉得他穿这样的衣服肯定很好,道:“虽说我们家要守孝,可我们两家毕竟没有正式下聘。你去外面,总不能穿孝服吧?出门的时候换一换也好。”

按理,戴孝的人是不能随便进别人家门的。

元允中道:“还是做几件素净的衣服吧?这也太不够敬重了。”

钱氏根本不听他的,亲自系了包袱,吩咐六子:“你帮元公子拎着。”

宋积云就朝着元允中挑了挑眉角,仿佛在说“是你了解我母亲,还是我了解我母亲”。

元允中就望着宋积云对钱氏道:“难得您这样的宽厚慈爱,那我明天就穿这些衣服出门去见王主簿好了。”

钱氏直摆手,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可眉宇间透露出来的欣慰却让人一目了然。

宋积云在心里“嗤”了一声。

要出门?

想得美!

她斜眼望着元允中道:“娘,听说县令大人去了南昌还没有回来,王主簿这几天下乡督促夏粮去了,不在城里。”

钱氏立刻对元允中道:“那你就别去了!天气这么热,就在家里歇暑。我们家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需要麻烦他的。等天气转凉了再去拜访他也不迟。”

元允中不以为意的样子,笑道:“宋小姐怎么知道王主簿去了乡下督促夏粮?是和户房的人很熟吗?”

她之前说要把南昌和上饶等地的田地处理掉。

而土地买卖,是要经过各地的户房登记造册的。

宋积云笑道:“在梁县,我们家也算是地头蛇了,不仅和户房的人熟,和刑房的人也挺熟的。下次我让吴总事陪你出门,带你都认识认识。”

说完,她撒娇似的拉了拉钱氏的衣袖,道:“元公子既然不走,荫余堂那边还要收拾,您就别总拉着他说话了。”

钱氏恍然,忙吩咐身边的小丫鬟:“把那冰湃的李子、香瓜给元公子送去荫余堂。”还歉意地对元允中道,“那我就不送你了,你有什么事找不着吴管事,就来找我,或者是找积云也是一样。”

宋积云笑道:“娘,我去送元公子好了。”

元允中没让她送,客气道:“不用了。有六子带路就行了。宋小姐也很忙。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四个字,被他说的意味深长。

第38章

来日方长吗?

行啊!来日方长!

宋积云朝着元允中微笑,糊弄人般地把元允中送到了门口就折了回去。

钱氏在库房,正在整理她的一些陪嫁。

宋积云找了过去,把母亲按在库房的鼓形小圆桌前坐下,还给母亲倒了杯茶,道:“娘,刚才元公子在,我也没好细问。现在只有我们母女了,您总得给我讲讲您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吧?”

钱氏像是早就意料到了她会追问似的,笑着指了身边的绣墩,示意她坐了下来,喝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地道:“云朵,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您是说家里的事吧?”宋积云胸有成竹,侃侃而谈,“我们还有三年的守孝期,当务之急是让您平安的生下小四……”

“我不是说这些。”钱氏打断了宋积云的话,温声道,“我是说你。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我吗?!”

“嗯”钱氏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虽说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不太好。可我还是想问问你,你以后准备出嫁还是准备招赘?”

“都没有准备!”宋积云不以为然地道。

钱氏抿了嘴直笑,道:“你这孩子,主意也太正了些。”

宋积云就抱了钱氏的胳膊,枕在了她的肩膀上,道:“娘,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不外乎是觉得我把宋九太爷和祖母他们的面子都扔在了地上踩了又踩,把宋家的人几乎都得罪光了,以后我们家再出点什么事,不要说帮衬的人了,可能连给我们家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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