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以后再见了。”拖拉机走远了,鲁盼儿重新回到知青点儿,丽雯姐临走前把这里变成了垃圾堆,炕上地下,到处是废旧物品、瓜子花生壳——她拿了一把大扫帚,将所有的东西都扫了下去。
杨瑾才要进门,就见一大波垃圾从屋子里涌出来,然后就见鲁盼儿推着扫帚走了出来,“我想就是你……”
“学校的办公室太小了,杨老师住着太不方便。”现在九队的知青只有杨老师一个人,搬过来会住得舒服多了。
“我也这么想。”杨瑾之所以搬走,除了避嫌,也是不喜欢章丽雯的邋遢,如今与鲁盼儿打扫了一番,再将自己的东西分几次搬过来,看看到处整洁可心,便笑着说:“我请你们姐弟们吃饭吧,也算庆祝乔迁。”
“你请我们吃饭?”鲁盼儿有些信不过,杨老师不大会做饭,所以自己做了好吃的总要想着他,便问:“想吃什么呀?我来做吧。”
“你别管了,晚上带跃进、丰收丰美过来就行。”
鲁盼儿满心疑惑地回家了。
正是周六,跃进傍晚才进门,鲁盼儿就催他,“赶紧洗手,我们去杨老师家吃饭。”
跃进的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杨老师会做饭吗?”
丰收和丰美却支持他们的老师,从九月起,他们已经升到了高小,到了杨老师的班级,成了杨老师最忠实的拥戴者,“杨老师要请我们吃饭,当然会做好吃的了!”
四姐弟浩浩荡荡地去了知青点儿。
还没进门,就闻到浓浓的香气,丰美就说:“杨老师炖肉了呢。”
丰收说:“还有玉米。”
鲁盼儿还闻到了豆角、茄子、南瓜的香气,看来杨老师做了许多菜呀——他居然会做这么多菜?
进门之后,她就看到知青点的大锅里炖了满满一锅的排骨、豆角、茄子、南瓜、宽粉条——好多样菜混在一起不算,切成一段段的玉米也混杂在其间。
“工地上就是这样做的,不论什么都放在一起炖!”跃进识货地说。
“还是跃进有见识,我正是从工地学会的。”
“不过工地的菜只有几片肉。”
“当然要有所改进提高,”杨老师就热情地招呼,“请大家尝尝我的手艺。”
鲁盼儿就带着弟弟妹妹们坐下了,杨老师用大盆将菜盛了上来,又拿出一包白面馒头,“虽然简陋点儿,可这是我第一次招待客人,你们一定要多吃。”
有肉,有白面馒头,根本不简陋,甚至,“太丰盛了!”只是鲁盼儿觉得,菜看起来有些怪。
不过,在吃了一根豆角之后,鲁盼儿便被折服了,杨老师果真了不起,居然会做这么好吃的菜!
豆角、茄子、南瓜浸了浓浓的肉香;鲜嫩的玉米吸足了肉和菜的汁水;又弹又滑的粉条绵软香醇,就连排骨同样也被蔬菜和玉米赋予了丰富多彩的味道,这一道菜里混杂了清香、甘甜、醇厚不知多少的滋味儿,十分美妙。
“怎么样?”
“太好吃了!”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丰美又认真想了想,“比正月十五在襄平国营饭店里的那顿大餐还要好吃!”
第64章 幸灾乐祸
开学一个月后便是农忙假。
秋收一向比春耕还要辛苦, 鲁盼儿早早做了准备, 禾镰磨得十分锋利, 又提前向杨老师请教怎么割稻子。
“其实很容易, 左手抓住一把稻子, 右手用镰刀割。注意, 割的时候刀口要向下, 否则很容易割伤手。”杨老师说着, 就把左手伸开给鲁盼儿看,“这道疤就是我第一次割稻子时不小心留下的。”
很长的一道疤, “当时一定很痛吧?”
“痛应该也是痛的, 但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流了很多血,又不知所措, 后来还是大家帮我包了伤口——从那以后, 就学会了割稻子。”
杨老师经历了许多磨难,可是他从来不抱怨,总是笑着面对一切。鲁盼儿也笑着比了比割稻子的动作, “今年秋收,就看我的吧!”
“秋收时, 你还挨着我和小春婶儿。”罗书记被停职后,吴队长对鲁家姐弟们又一次变了脸,比上一次明显多了, 根本不加掩饰,他一定会在农忙时为难鲁盼儿。
鲁盼儿也知道, 她更懂得杨老师和小春婶儿都会帮自己,当然她也喜欢与他们在一起做农活儿,就点点头,“好的!”
秋收开始了,吴队长果然安排鲁盼儿割稻子。
既然有备而来,鲁盼儿一下田就开始紧紧地跟住小春婶儿割稻子,论起来割稻子比插秧还要累,但却要简单,只一会儿,她就完全掌握了方法——秋日的烈日下,社员们顾不上说话,埋头收割,只听一片刷刷声。
一块块的稻田瞬间变了样,金黄色的稻子一片片倒下,接着被打成捆挑到打谷场,黑色的土地上只留下短短的稻茬儿。
一片稻子割到尽头,鲁盼儿站直了身子擦擦汗,满心的欢喜,收获的感觉真好!
相比之下,吴队长的为难又算得了什么!
收割还没有结束,有经验的老社员已经坐在田间地头估量,“今年的收成瞧着比去年要差。”
“我瞧着也差一点儿。”
“能差多少?”早有急性的人问了。
“我估量着一亩地要差二三十斤。”
“我估量还要更多。”
“那今年分的粮食不是要少了?”
“一定会少的。”
“从插秧开始就没顺利过,育好的秧苗被打架的压倒一大片,就不够用了;后来又耽误了灌水!足足旱了两天——吴队长忙着抓人回去修水利,倒把自己队里稻田灌水的事忘记了,还是小春婶儿一个妇女张罗的……”
吴队长就沉着脸喊大家,“开工了!”
想到今年的收成要差,九队的社员们心情都变坏了——别小看一亩地的二三十斤粮食,加起来就不是一个小数,直接影响到每个人的口粮。稻田里刷刷的割稻子声中加了一片不满的抱怨。
若是天灾,大家只能认了,可是因为吴队长的疏忽,谁能甘心呢?
还是吴九爷喝了一声,“都闭上嘴抓紧收割!稻子要是再打不回来,到时候大家喝西北风吗!”所有人都闭了嘴,田里重新响起了镰刀割在稻杆上的刷刷声。
鲁盼儿的好心情也散去了不少,也跟着沮丧起来,九队自从修了水渠就再没缺过水,没想到今年却因为误了灌水减产,任谁心里都过不去。
可是现在又能怎么办?她抿紧嘴一声不响地收割。
无意间,鲁盼儿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小春婶儿的前面。
小春婶儿可是队里的妇女队长,最能干的妇女。
她有些奇怪,侧过头却见小春婶儿正低头呕,赶紧放下镰刀过去,“是不是不舒服?”
小春婶儿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别嚷!”却抬头笑着向周围的社员们说:“没事儿,被禾芒扎了一下。”
禾芒特别锋利,不小心扎到了会很痛的。不过干农活中间,受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大家一笑便继续向前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