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毛线厂就实现了赢利,当然也交了税,数目还不小。
刘县长又一次在家中请鲁董事长吃饭,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家搬到了新城区的楼房里, 刘氏家族建于清代的青砖房已经交给旅游局,成了展现古襄平县城风貌的游览点儿之一。
鲁盼儿笑着与刘婶儿和嫂子打招呼,“楼房有暖气,冬天也一点儿不冷呢。”
“虽然有暖气, 可我觉得还是不如炕舒服, ”刘婶儿年纪很大了, 可身子还硬朗,对客人依旧热情,当然也依旧固执,带鲁盼儿进自己的房间,“你看,我让儿子在房间里给我盘了一铺炕。”
刘嫂笑着说:
“当初婆婆说什么也不肯搬家,说一定要住土炕,刘北就想出这个办法,才把老太太请来。”
楼房里有一铺炕,炕上用电褥子烧得暖暖的,坐在上面与过去的土炕一模一样,这还是鲁盼儿第一次见到,不由笑了,“刘县长可真有办法!”
又戏谑地说:
“若不是他这么聪明,襄平县也不能建得这么好。”
还不到十年时光,襄平县已经由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县城发展成国内知名的旅游胜地和经济强县,而刘北,也即将升任至省城。
刘北却轻轻摇了摇头,“我还真舍不得襄平县。”
“要么刘县长就别走了,襄平县人都舍不得你离开,”今天丰美也与韩冬一起过来了,笑着接话,“更何况,我心里没底儿呢。”
刘县长到省城任职,下一任县长正是鲁丰美,她还将是全省最年轻的县长,唯一的女县长。
“当年张县长走的时候,我也这么想的,”刘北想起了往事,大声笑了起来,“我觉得自己根本比不了老县长,管不好襄平县,现在回头看,我也是有些成绩的,对不对?”
“那是当然!
我们襄平县这些年发展得多快呀……”
刘北打断了丰美的话,坚定地说:
“我相信,你能做得比我还好!
老县长当年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丰美郑重地点头,“我一定做到!”
“鲁董事长,谢谢你!”
刘北招呼着大家入席,端起酒先敬鲁盼儿,“没有你,就没有襄平县的今天。”
“刘县长言重了。”
“也不只他这么说,襄平县很多人都这么说的呢,”刘嫂笑着给鲁盼儿挟菜,“还有你们家的杨老师、赵厂长、钱教授那些知青,都为襄平县的发展做了许多。”
“就像钱进说的,当年他们在襄平县插队时,心里是不喜欢这里的,恨不得早日回北京。
可这里毕竟是他们曾经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在他们心上刻下浓重痕迹的地方,他们又怎么也忘不了了。”
韩冬笑着说:
“最近写知青的文学作品特别多,很多情节都反映了他们的这种心里。”
刘北就感慨地说:
“小韩,你写写我们襄平县的故事吧?
从几千年前开始写,一直写到现在。”
“这么长的时间跨度,可怎么写呀?”
丰美摇头。
“其实这是个不错的题材,我要好好构思一下……”
“你要是写了我们襄平县的书,我买一百本!”
刘县长十分高兴,拉着韩冬喝酒,“我要给老战友、老朋友们每人送一本,可能一百本都不够呢。”
鲁盼儿听了也说:
“若是出书了,我也买一百本。”
毕竟是写自己家乡的书,总要支持,而且,做礼品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韩冬就笑,“这么说,我只能写了。”
冷不防,刘婶儿指了自己的屋子说:
“小韩,你把我在楼房里盘了炕的事写进书里面吧,许多人都没见过呢。”
大家都哈哈笑了,唯有韩冬认真点了点头,“这事儿其实很有襄平县的特点,我是要写进去。”
刘婶儿越发兴头,讲了许多她经历的故事,土匪、抗日、解放……
韩冬都仔细地听着。
丰美就说:
“他自己写作开始,就特别注意收集素材,最喜欢听老人家说话了。”
“我家婆婆最喜欢讲古呢。”
那边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刘北便向鲁盼儿道:
“我还欠你个道歉。”
“道歉?”
这些年作为县长的刘北对自己和许多投资襄平的企业家非常重视,又给政策又给条件,何出此言呢?
鲁盼儿不解地问。
“陈建军对你的污蔑,我其实信过几分,”刘北带着几分苦涩地说:
“尤其是他把积压的毛线卖了出去,将化工厂维持下来的时候。”
“后来我才明白,那其实是饮鸩止渴。
这些年在陈建军战友的支持下,化工厂苟延残喘——但其实最终害了襄平化工厂,也害了陈建军的战友……”
“没想到你能这么大度,不但没有对陈建军两口子怎么样,还让他们留在毛线厂……”
随着霓裳羽衣集团越做越大,鲁盼儿越来越少地介入具体的事务了,襄平毛线厂前期筹备主要由刘经理等人完成的,后期又聘请了专业的管理人员。
在对原化工厂员工安置的问题上,身为董事长的她只确定了一条原则,那就是优先安排老员工,人尽其用。
“其实陈建军和万红英究竟是不是留在毛线厂?
在做什么?
我根本没有关注,”鲁盼儿笑笑,“只要他们肯用心工作,我们都欢迎。”
“所以,你才能成功。”
刘北衷心地赞许,“我也去了心头的一块石头。”
刘北并非才华出众的人,张县长之所以推荐他接任,恐怕就是看中了他这份坦荡的胸怀吧。
也是为此,他才能带着襄平县一步步发展起来。
“我也要谢谢你!”
鲁盼儿诚恳地说:
“当年的招商引资,也是给了我机会,才使得霓裳羽衣成为服装业的龙头企业。”
两人说起这几年的合作,都感慨不已。
丰美不知什么时候转过来,“刘县长,姐,你们还在聊工作?
现在可是在家里。”
“可不是?”
鲁盼儿笑了,看看时间,“我们也该走了。”
刘婶儿与韩冬一个没说够,一个没听够,依依不舍地又约了时间,大家方才出门。
丰美家也搬到了新城区,她拉着姐姐的手,“你的房子一直空着,就别回去了,住我家吧!”
“好。”
鲁盼儿这次来襄平,说是出差,但其实是想与丰美见个面,再好好聊一聊,“我们姐俩儿好久没在在一起说说话了。”
虽然时常打电话,但大家都忙,静下心谈心的时候太少了,丰美马上就说:
“我们住在一起,让韩冬带孩子睡。”
“就要委屈妹夫了。”
“姐姐来了,自然是应该的。”
韩冬笑着把小女儿抱走了,关门前又体贴地说:
“别聊太晚噢。”
“其实没有那么多的话,”鲁盼儿与妹妹躺在床上关了灯,“我只是想告诉你,做人做官都一样,要将目光放长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