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的目的就是要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分田正是改革的第一步,分了之后几十年不变,对于社员们是天大的事, 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为此小春婶儿才给她和蔡颖发了电报。
在鲁盼儿没有回来之前, 生产队里已经开始了分田的工作, 不过, 还没有真正的结果——队里有旱田有水田,旱田水田也各自不同, 分起来很难。
除了田地,生产队里还有提留金、耕牛、打谷机、育秧盘、铁犁等公共财产,这一次也要分给社员们,这些东西更不好分。
“八队直接把耕牛杀了分肉,打谷机拆成零件,提留金每人一份,水田旱田平均一分,大家抓阄……”小春婶儿告诉她,“杀耕牛、拆打谷机实在败家,抓阄分田把田分得东一块西一块,社员们都不方便。我既然是队长,就要为大家负责,争取为大家想出最合理的分配文案。”
“现在我是这么想的,耕牛、打谷机、铁犁、育秧盘……所有的公共财产都做价公开,谁家想要哪个物件,就不分提留金了,不够的再交些钱,由队里分给没要物件的人家。”
“至于田地,把水田和旱田分开,差不多每人两亩六分水田,五亩旱田,再考虑各家的想法,与亲戚连在一起,也尽量离自家房子近一些。”
“你们家的旱田就选山脚下这片的吧,出了门就是,多方便呀。”小春婶儿拿出村里田地的图画,“可是水田只能远一些了,你看这里怎么样?”
只看画出来的地图,处处都透着用心,鲁盼儿就知道小春婶儿下了不少工夫,“这段时间累坏了吧?”
“累点儿也是应该的,大家选了我当生产队长,我就要对得起大家。”小春婶儿爽快地一笑,又说:“你才回来,可能还没想清楚,明天再给我回话儿也行。还有队里的物件儿,你想要什么,也要想好。”
鲁盼儿是没想好,田地里实在有太多学问了,她生长于农村,又一直参加劳动,自然是明白的。有的田土地肥沃,有的田则贫瘠;有的田靠近水渠方便灌溉,有的田就容易发生旱情,还有的田容易涝;有的田要精耕细作,有的田容易打理……每家又有不同的情况,自家更是特殊,“小春婶儿,我只要旱田行吗?”
“只要旱田?”大家都抢着要水田,尤其是最好的几块水田,所有人都在盯着,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只要旱田呢。
但是想了想,队长也就明白了,“只要旱田也对,杨老师和跃进都上了大学,丰收和丰美将来也要上大学的,你们家劳力太少了,种水田忙不过来呢。”
其实,鲁盼儿能自己种水田的,她一向不怕吃苦,不怕挨累,但是,她早打算考大学了。
这一次去了北京,又买了房子之后,她不但坚定了考大学的决心,决定今年就开始参加高考,考上了自然好,考不上可以算做练兵,明年再考。
夫妻俩儿不想分居,只有自己考到北京的大学。
杨瑾也特别支持她的决定,这一年的分离让他们格外想重新团圆。
参加高考的话,自己就要把主要精力用在学习上。
种水田要从初春开始育秧,然后拨秧、插秧、施肥、灌溉一样样下来,水稻很娇气离不了人的。但是旱田的玉米就要粗犷多了,春种秋收,中间只需要间苗、除草不多的农活儿,省心得多。
虽然旱田产出比水田少,但这也是她最好的选择,“我就是这样想的,小春婶儿看看行不行?”
“应该能行。有很多人想多要水田呢,我回去再想想,看怎么换一下。”
九队分田一直是公开的,社员们很快就知道了鲁盼儿的打算。一大早,万彩凤就去队部找队长,“鲁盼儿是我孙女儿,她不要的水田正好换给我,把我的旱田换给她。”
对于鲁家的恩恩怨怨,小春婶儿虽然是后嫁来的媳妇,可也十分清楚。平时万彩凤和鲁盼儿并不来往,现在因为要换水田就套亲戚关系了。她笑着摇头,“分了田要在生产队里登记的,私下换了没有凭据,队里不承认,将来也容易有纠纷。”
万彩凤最初是想找鲁盼儿换田的,可鲁盼儿根本不理她,随着杨瑾考上大学,跃进进了军校,她再不敢像过去一样去抢,才来找队长,“我们都是一家人,能有什么纠纷?”
因为分田,社员们也都早早来了队部,此时便笑了起来,当初有襄平县和公社干部写的证明,万彩凤还闹了许久,如今没有凭据,鲁盼儿怎么能答应呢?
但是,万彩凤这两年把化工厂的便宜毛线卖给社员们,每个人都买过,大家也领她的情,倒不好说难听的话,就都劝道:“我们都听队长的,她小春婶儿为每一家都想到了呢。”
吴红赶紧陪着笑插话,“小春婶儿,我也是九队的人,给我分一份田吧。”这两年她与万红宇关系越来越不好,回娘家的时候更多了,最近索性住在了红旗九队,每天都到队部来,就是想分一份田。
万老太太第一个反对,“你要得了田,我们每人都要少上几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别回生产队里掺和!”
“你户口早迁出去了,怎么能算九队的人呢。”社员们不等队长说话,异口同声地反对,且不论大家都讨厌吴家,只说吴红多分了一份,大家就要少一份,谁又肯呢。因此大家都站在万彩凤一边,“可不是,要是所有从九队出去的人都回来分田,九队的田早不够分了!”
吴寿山就说:“要么把小豆的田给吴红也行,小豆儿跟着她娘去了北京,再不可能回来了。”
“小豆儿的田就是小豆儿的,她哪怕一辈子不回来,也不能分给别人!”小春婶儿坚决地说。
“可是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想换一下……”万彩凤一向看不得别人占了好处,但自己却是要占的。
正乱烘烘的时候,陈婶儿从外面进来,笑眯眯地问队长,“我们家也不想要水田,都要旱田,行吗?”
鲁盼儿不要水田时,大家很是吃惊,如今又冒出来一家,社员们已经能理解了,“如此一来,建国就可以省下更多时间在外面打家具挣钱了。”
“家里学生多负担重,没办法的。”陈婶儿谦虚地说,看到万彩凤又加了一句,“我们可不敢私自换,还请队里安排。”
万彩凤看出换田的事不成,便冷笑一声,“我们二龙在化工厂,又找了化工厂的对象,两个人工资可高了!他批出处理毛线,我帮着卖也挣点钱,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根本不在意农村的几亩地!”如今她今非昔比,确实不似过去一般为了一点儿利益拼死闹,“就怕鲁盼儿和你们家,将来吃不上大米!”
“你就别替鲁老师操心了。她和杨老师在北京买了房子,还逛过友谊商店,吃过全聚德的烤鸭,还能吃不上大米?”陈婶儿不客气地说:“至于我们家,有建国在外面打家具,怎么也饿不着!”不过,建国能挣多少钱,她再不肯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