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素波还曾以为民间对邓皇后的传闻未必是真的,但是认识了胶东王之后心里倒是生出了小黑暗,只看胶东王似乎没吃过饱饭的样子,邓皇后绝不会真是好人。但是,素波却又理解他,谁会真心心疼自己丈夫小妾的儿子?
不过,也不大对噢,若真正论起来,皇上毕竟先娶与陆氏,邓皇后其实才应该是小妾才对呢。
但是皇上又封了她做皇后,所以她和静妃到底谁是正室还真难说。
当然,素波才不会真去纠结呢,这与她哪里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看看着坐在皇上下手的几个玉冠玄衣的少年都起身跪拜,这应该是胶东王的兄弟们了,当然胶东王也一样随着他们再次礼拜。他应该是不明白为什么的吧,但早被训练得有样学样。
然后又有一位身着紫袍,花白胡子的清矍老者走上前跪下行礼道:“谢皇上能为胶东王正名!”
接着几乎满座的人都跪到了大殿中间的这片空地上,“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徐叔父也跪了下来,又用力拉了一下素波的衣襟,原来整个大殿内只有她还站在那里。
素波也赶紧跪了,在一片山呼皇上圣明的声音中,她听到了女子叫声响了一下就消失了,她向后看了过去,与她猜想的一样,曲先生和月姐儿被身穿绿衣头戴黑帽的人捂着嘴拖走了。
其实曲先生和月姐儿并没有说谎,可是大家都认为他们说了谎。为了这些莫须有的谎言,他们会受到惩罚。
而许衍刚刚还请皇上杀了他们。
如果他们死了,素波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
但是她还是紧紧咬住了嘴唇,只是低下了头。不管什么时候,让她重新选择,她还是会坚持刚刚的说辞。
决不改口!
第22章 上书进谏
徐叔父拉着素波回了自家的小院,见她进了屋子便呆呆地坐着,再不似平日一般快乐地叽叽喳喳,便倒了一杯茶水递过来,“别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又叹道:“真是无妄之灾,幸亏没事了!”
素波接了茶喝了,方才觉得清醒多了,在殿上她硬撑出沉着冷静大义凛然的样子,但其实还是吓坏了,还是被叔父趁着满殿百官齐贺皇上,恭维胶东王时将她悄悄拉回了家。这时她静下心来便问:“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酒宴正酣,就在皇上举杯为陆相贺寿时,曲先生突然走出来上奏,说胶东王是个傻子,陆相故意蒙蔽圣听,蒙蔽天下人。”徐叔父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十分地不以为然,“陆相吃惊之下便请几位给胶东王授课的薛大儒出面向皇上证明。”
“以薛大儒的身份地位,皇上自然信的,便认定曲先生诽谤皇子,让人将他拉下去处罚,可他不知为什么攀咬上了你,说女儿曾见你和许衍议论过胶东王等事,他家的女儿自是与他串通好了,一进殿内便攀污于你,于是又派人将你传了过来。”
素波也猜到了七七八八,只是她不明白,“平白无故的,曲先生和月姐儿为什么要告胶东王是傻子呢?”
从看到曲先生和月姐儿被拖出去时,素波奇怪的就是,他们为什么这样做,胶东王是不是傻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只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管别人——不,皇家的事呢?
结果反倒坑害了自己。
“嗐!曲先生一直有怀才不遇之叹,妒嫉许衍,而月姐儿,”徐叔父叹道:“先前曲先生想将月姐儿送到胶东王身边,可是毕老夫人没有看中她,可能这也是他们心怀怨怼的原因吧!”
从头到尾,徐叔父就没有想到胶东王真来过徐家,许衍也曾说过他是傻子的可能,他只是叹了又叹,“胶东王现在风头太盛,许衍在他身边就不可能不受到牵连,而你又与许衍定了亲事!”
这一次叔父对于为自己和许衍定下亲事似乎更加后悔了,素波就劝道:“胶东王现在已经长大了,很快就会就藩,那时许衍也会陪着他离开京城,我们也一起走,不就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徐叔父摇头道:“一个藩王要这样大的名气做什么?”
素波突然想到了曹植,才高八斗的他不正是如此吗?曹操特别喜欢他,可是后来曹丕当了皇帝,想尽办法为难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著名的七步成诗就是这么来的。那么胶东王的将来?
然后她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丞相想不到这些吗?”
叔父果然被素波问住了,想了想道:“丞相一定没想这么多。静妃离世,他三个外孙也只有胶东王一个还活着,又病弱,他自然爱之过切,且胶东王亦果真聪颖异常……”说着突然又道:“素波,你帮我研墨。”
素波不解道:“叔父,你要写什么?”
“我要给丞相上书,劝谏丞相尽快送胶东王出京就藩。”
叔父虽然不是官员,但他算是丞相府里的人,按此时的说法也可以称为门客吧,有给丞相上书的权力,只是叔父先前从没有使用过,他一向对于名利都很淡,现在不用说自然也是为了自己。
胶东王早些就藩其实对所有人都是好事,他留在京城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哪一天被皇上发现他其实是个问题儿童,也许皇上不会拿自己的儿子怎么样,但是许衍这样知情的人一定会倒霉,自己也跑不了,甚至陆丞相恐怕也会受到波及吧。
素波自然赞成叔父上书的内容,但是她还是问了一句,“丞相会不会对叔父劝谏他而不高兴?”
“当然不会,丞相一向虚怀若谷,对士人优遇礼加,否则也不能有今日之文澜阁。”
刚刚经过战乱,新朝建立不过几年,陆丞相便建起收藏天下典籍的文澜阁,又修订五经为天下读书人之范本,如果不是他折节下士,广纳谏言,如何能取得如此之成就呢。所以丞相也许还真会认真想一想叔父的劝谏,送胶东王早日离开京城呢。
而且丞相知道胶东王“聪慧”的实情,应该能更加理解谏言吧。
素波便也举双手赞成了。
徐叔父的这份谏书写了三天,修改了不下十次。
素波读时果真觉得真是一篇好文章,“‘胶东王天皇贵胄,聪颖出众,然过目成诵、刻竹印经,亦不过小慧,非朝堂之才,宜遵律令,出就藩地……’叔父,你真有文采,而且道理说得非常透彻,我们谏言真是为了胶东王好。”
徐叔父自己也满意,抚须道:“我劝谏丞相,固然有一已之私心,可更是为了胶东王长久计,你看我接着这样写的,‘昔左师触龙说赵太后,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丞相之爱胶东王,亦如赵太后之爱长安君,尊胶东王之位,夸末技之智,非有功于国,一旦山陵崩,胶东王何以立于朝中?不如请旨就之藩地,成就天家父子兄弟之义。’尽是肺腑之言。”
又道:“你可知左师说赵太后故事?”又要为素波讲解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