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便笑道:“谯笪郡守,天后因为对你治理翼中满是殷殷希望,故而特别封你为栗子郡守。你回翼中后用心读天后所赐书籍,从栗子开始,一步步改变翼中,让翼中的百姓更加富裕。朕和天后都对你满怀期许啊!”
对了,翼中郡守就是姓谯笪的!素波听着皇上将自己一时失言描补得如此圆满,十分开心,小美男可真行!
但转眼,她心里又不自在了。
当初自己处理朝政时,小美男就坐在一旁一吭声,他一定早看出自己的不足之处了吧。
由此,他还真可恨!
可是恨归恨,既然坐在了天后的宝座上,素波就不可能一甩手走了,还是要尽到天后的责任的。在继栗子郡守之后,皇上又招见了十几位官员。这些官员中大半都与天后见过面,听过天后训政,因此天后免不了还是要说些话的。
如此这般,天后这一次临朝就又参与了些政务——不是她想多管闲事儿,而是这些官员们都喜欢请教天后,而天后呢,总不好意思翻脸不理他们。惹自己生气的是皇上,可不是官员们!
过了几天,朝中便又有与天后有关的事宜,需要天后出面解决了。
这样几个月过去,素波虽然不似过去一般的繁忙,但是也不能彻底闲下来,有时想狠心不管,却也做不到。但毕竟空闲的时间还多,她就在皇宫里四处闲逛。
皇宫里的建筑、景色都是当今最好的,就比如这天素波上了宫里假山顶的一处楼阁,这里差不多是后宫最高处了,四处眺望,见殿台轩榭,尉为壮观,恰此时正逢春日,一树树的桃花与柳枝有如一片片浅粉、鹅黄的云,美不胜收。
“真可惜今天皇上不能陪天后,”身边的留福就说:“不过,再有三天就是休沐之日,到时候我们野餐吧。”
若是以前,一提到野餐,素波就十分兴奋。明明一样的东西,在屋子里吃怎么也不如找一处风景优美之地,铺上餐巾席地而坐吃着美味,可是现在她可没有心思做野餐,便随口推道:“再说吧。”
转身出了楼阁,下了假山,正迤逦行间,就见一个宫女手中托着盘子跪在路边,“恭迎天后。”
素波抬头一看,便认了出来,原来正是那日做豆芽时第一个成功的巧手宫女,便笑问:“你有什么事吗?”
那宫女便揭开盘子上的布,“回覆天后,奴婢试着用豆芽又穿进了好几样东西,正要献给天后。”
素波一看,果不其然,一根小小的豆芽,竟然能做出如此多的变化,不只按她先前的办法将豆芽的芯穿通加上别物,现在这宫女又想出更多的奇巧办法,寸许长的豆芽上横穿了数个小孔,加入更多的口味,一时就怔住了。想了想便道:“果真费了许多心思,可是这东西原毕竟不是正经东西,吃过一次也就罢了,不必再做。”说着就走了。
留福跟在后面便悄悄问:“那宫女果然是个灵秀的,又如此肯用心,天后怎么不理她呢?”
素波就叹了一声,“近来我时常想自己错了许多。就比如栗子郡守吧,他本出于一片赤诚献了一袋栗子给我,可是因为我叫他栗子郡守,又特别赏赐新书,现在各地的郡守到京城都改成献当地的特产,芋头、蘑菇什么的还好些,又有新鲜果子、活鱼、活虾的,便是劳民伤财了;刚见那个豆芽,我便想正是我的错,非要弄奇巧之物,其实豆芽与火腿丝、鸡肉丝、春韭一起炒也是一样的味道。”
“总之呢,我原来觉得自己很聪明,很灵俐,见识也广,又有才学,身上带着光环一般,所以才能从一个没落的世家女成为权倾朝野的天后,现在才明白自己其实很笨很傻的。”
第177章 偶感风寒
留福这些日子一直跟在天后身边, 也觉出她不似过去一般快乐, 但却怎么也没想到平时单纯的天后能说出这样颓废的话, 平时的奉承、逗笑在这时完全不合时宜,一时竟无言相对。
回想起来,皇上和自己真的很对不起天后啊!
但, 事情是怎么到这个地步的呢?
留福也很模糊了。
只得记最初不论皇上还是自己都很嫌弃新娶进门的胶东王妃, 然后发现她其实还蛮有用的, 就想办法利用她;后来,他们就慢慢变了, 十分用心保护当时的胶东王妃,不想告诉她真实的情况有多可怕,只想她依旧过得轻轻松松;再后来, 皇上和自己都以为到了胶东, 过去的一切也就全部过去了, 谁知许衍突然来了,还要在天后面前告密呢!
走到了现在, 留福真想一切若能重新来过就好了, 他一定不会让天后如此伤感!而皇上,他心里更不知怎么难受呢,这些天吃不香睡不好, 人都瘦了。
于是天后在前走,留福跟在后面,两人一时都静静的。
小路上,粉白的桃花瓣落了一地, 素波踌躇了一下,却还是从上面走了过去,春天,竟然要过去了呢。
偏这时,后面有人跑了过来,“天后,天后!”
素波回头一看正是刚刚献豆芽的宫女,早被几个内侍拦住了,既然自己刚刚发话不要那豆芽,宫女自然就到了不自己的面前。自己已经是天后,身边的人都是绝对忠心的,哪怕是这些人的家人都经过反复调查。所以刚刚那宫女能上前,也是留福默许的。
其实方才素波一口回绝宫女出于本心,但她一向是心软的人,心底早留下了些内疚,那个宫女一定是费了不知多少的心思,用了多少的时间才弄出那些豆芽,为的是在自己面前邀得好感,却被自己一句回了,是有点过分呢。
眼下,她便一摆手,“让她过来说话吧。”
宫女被带到了眼前,却没有向先前那样恭谦,直直地看着天后道:“徐素波,你不认得我了?”
素波吃了一惊,已经多久了,再没有人叫她的名字,在这个时代,除了亲近的长辈,叫别人的名字便有一种轻视之意,身边的人早上来将那宫女擒住,就要拉下去。
那宫女就喊道:“我是月姐!”
素波呆了一呆才想起曲月姐,这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便摆了摆手说:“让她留下说话。”
月姐便重新到了素波面前,“这么多年,你还真是步步高升啊!”
素波再看面前的宫女,仔细寻找才看出过去的一点痕迹,不过她的脾气倒完全没变,月姐过去就特别掐尖,总想与自己攀比,但是,“你怎么在这里呢?”当初许衍可是说丞相放了曲家,让他们回乡了。
“还不是拜你所赐!”曲月姐想起当年之事依旧满心忿恨,明明说谎的是徐素波,但是倒霉倒是曲家三人。而且,她现在也坚信当年的胶东王,现在的皇上是傻子,便是前几日穿豆芽时她也特别看了,明明应该高高在上的皇上竟然对徐素波低三下四,再联想宫里一直有传言天后才是真正主管朝廷大事的人,自己当年看到的绝不是假的,“现在我还掌握着你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