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皇上基业方定,初立太子时,本在太子和静妃所出二子之间犹豫,这时太上皇与太皇太后还在山阳老家,就写了信命皇上立颖川王为皇太弟。”
素波十分惊奇,“原来竟有此事!我从没听过。”薛清亦摇了摇头,薛家是京城高门,对京城旧事十分清楚,但那时皇上还没进京呢。
“太上皇和太皇太后一向偏爱幼子,听说长子有了出息,只怕小儿子吃亏就让人写了信给皇上,可皇上收了信并没有公之于众,反将事情压了下去。”
皇上出身的确很是一般,想来太上皇和太皇太后也都是没有什么见识的乡村老人家,就胡乱出这样的主意,只看皇上并没有把信公开就知道他根本不会同意,毕竟他不是没有儿子,而是儿子太多了。想起太子与河间王、长沙王等人的争夺,素波就觉得很好笑,“难不成颖川王也想争皇位吗?”
严懿却不笑,“如今再看,皇上有五子长成,自然不必立皇太弟,但当日太子不过幼童,静妃所出的皇二子尚在襁褓之中,而颖川王毕竟已经成人,是以当初山阳诸人皆愿立皇太弟,太上皇和皇太后的书信便是他们谋划的。”
素波设身处地地想了想竟果然不错。皇上称帝时天下还四分五裂乱糟糟打成一团的呢,就是自那以后皇上也不是没有打过败仗,出了意外也不是不可能的,在那种情形之下立已经长大的皇太弟按说比幼小的皇太子要更合适一些。至于皇上最终还是立了邓皇后的儿子,邓太尉的外孙,当然是另有原因的。
但那已经是十几年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素波便问:“颖川王毕竟没当成皇太弟,难不成他会趁着皇上不在京城自立为帝不成?”
严懿算是胆大的了,乍听胶东王妃随随便便就说出颖川王要自立为帝的话却吓了一跳,好在她易装跟着薛清进胶东王府,知道宁淑殿里只她们三人,便拍拍胸脯道:“王妃,你还真什么都敢说。”
素波读过书的,知道历史上有大把的皇帝上位了便杀尽兄弟叔侄,纵她生性单纯现在也明白了胶东王府的危险,而严正之所以让严懿过来其实也是担心胶东王府,便冷笑道:“事实如此,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天下是皇上赤手空拳打下的,倒是颖川王一直留在山阳老家,连像样的军功都没有,前些时候皇上派颖川王到蜀州,也无功而返,在朝中并无多少声望。”是以薛清先前从没有多注意颖川王,现在再一细想前朝时皇家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想着争位的往事便摇摇头道:“但也许颖川王果然有这样的心思呢。”
“我爹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那两具尸体与颖川王府有关,而且近来颖川做的事很奇怪,像是特别要纵着江都王和邓十九似的,我爹就想提醒王爷和王妃要小心。”严懿将要说的话说完了便告辞而去,“王妃既然病着就不要出殿,只好好将养。”
素波就明白严懿也知道自己在装病了,“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你们父女也要保重!”
薛清替王妃送了客,命府里的车子将严懿送回,重进宁淑殿道:“严御史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他的话颇有几分道理。”
素波也觉得事态严重,“我们把王爷和留福请回来商量吧。”说着叫了云哥儿去太学,自己与薛清对坐发愁,“便是王爷和留福回来了,我们又能如何?”
薛清对京城的形势比王妃还清楚,尽管邓家失去青州力量不比过去,但毕竟手握兵权多年,又有邓氏女位居中宫,实力绝对排在第一位;其次就是颖川王,他本就封王多年,人手不少,且皇上既然留他监国,如今他便掌着京城的守卫——刚听过严懿之语的薛清想到这里又迟疑了一下,也许现在颖川王要强过邓家,应该列在第一?再接着还有陆相,表面上看起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但小瞧过他的人没有一个不后悔的……但这些人对胶东王府都没有什么善意,包括胶东王的亲外祖在内!
唯一能安慰王妃的只有中常侍郑安,那个十分低调的内侍,很多平民百姓甚至没有听过他,可其实他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他根本没私利,完全把皇上的心意当成他的心意,因此绝不会像别人一样迫害胶东王。祖父和自己闲聊起来都觉得皇上出征时能将郑安留在宫中总不会是随意为之,说不定郑安才是京城里真正主事的人呢。但薛清才要提醒王妃中常侍郑安曾与严正为胶东王府澄清贪污军需之事,却突然想到近一个月郑安连一面也没有露过,还真让人生疑……
素波见平日一向长于言辞的薛姐姐半晌没说出一句话,便懂得薛清已经没法子再安慰自己了,毕竟形势就是不好嘛!于是她反劝薛清道:“王爷回来,把府里的侍卫们都集合到一处,也有好几十精壮兵士,再关上王府大门不出,难不成还有人敢攻进王府杀人!”
论起来胶藩王府的侍卫果真不错了,但差就差在人手太少上!且不说颖川王有上千侍卫,就是江都王出门身后都要跟着上百的护卫呢。尽管胶东王和名声眼下如日中天,又有太学的儒生们护着,但比起真正的实力,却还是最微弱的。
但薛清总不会将心底的恐惧说出来,只笑道:“王妃亦不必担心,我们府里的侍卫们一向最勇猛……”一语未了,殿外忽然一片嘈杂。
第137章 喊打喊杀
宁淑殿一向极安静, 甚至整个胶东王府从来都是是井然有序的,素波和薛清都被突如其来的吵嚷吓了一跳, 对视一眼薛清就急忙站起身道:“王妃赶紧躺下,我出去问一问。”
对了,自己正在养病。素波立即飞快地倒在床上,将轻纱被一直盖到下颌, 又顺手自床边抓过一条蓝缎带绑在额头上, 便侧耳倾听殿外的声音。
“胶东王府并不知江都王妃来访,有失远迎了,”薛清的声音平静而疏离, 带着一丝高傲,似乎在嘲笑江都王妃的无礼, “还请江都王妃到花厅奉茶。”
张长史也急忙道:“我原也请江都王妃到花厅等侯我们王妃, 可是江都王妃硬是闯了进来。”语气颇为无奈。
然后就有两三个陌生的声音喝道:“江都王妃是奉皇后懿旨而来!谁来阻拦,杀无赦!”话间未落就听乒乓几声,张长史就又开口, 虽然克制却很坚定, “想见我们王妃必须要通报, 谁也不能无礼!”
江都王妃冷冷地笑了, “本王妃是奉皇后懿旨来命胶东王妃进宫的, 速令你们王妃出来!”
“我们王妃患病日久, 恐怕不能起身。”薛清便回道:“若皇后有何事垂询,下官随王妃进宫答话也是一样的。”
怪不得敢到宁淑殿前闹事,原来是江都王妃, 素波心里就是一沉。说起来自己初被封为胶东王妃,江都王妃就开始倒霉了,先是娘家孙将军交出了强占的徐家故宅;然后孙将军被查出许多劣迹,免职流放;接着江都王便有心休弃江都王妃,另娶严懿……虽然后来江都王妃并没有被废,但是她跟着江都王被送到皇陵也是与胶东王府有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