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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中意(132)

她早晚要离开。

主动离开,或者被人赶走。

蓝郁终于歇来钟意的工作室坐坐,买了咖啡和丝绒蛋糕,看钟意愁眉苦脸地改设计稿。

“亲姐妹是不是也会有心灵感应,最近钟心好像也有点苦闷。”

钟意这阵子怕露馅,基本都躲在工作室发呆。

闻言一愣:“你见过我姐了?”

“我跟枝枝视频聊天,看见钟心皱着眉头发呆,枝枝还偷偷跟我说钟心眼睛红红的,走路还不小心摔跤呢。”

这么一说,钟意也想起来。

这几天钟心的确不太对劲,一直闷在家里。

想什么来什么。

电话铃声响起——钟心的。

“意意。”

钟心的声音带着浓重哭腔,“怎么办?我把枝枝弄丢了,我到处找不到她。”

钟意的心猛然提到嗓子眼:“姐,你在哪儿?怎么回事?”

钟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带着枝枝在小区旁边的超市买东西,超市出来后,枝枝遇见她幼儿园的同学,两人在玩具店玩,我就站在旁边等着,可转眼就不见人。我到处喊,附近来来回回地找,二十分钟了,还没找到她。”

“我就不应该发呆。”钟心哭泣,“都是我不好,我不配当妈妈,我的心好乱,什么都做不好……”

钟意和蓝郁对视一眼,火急火燎往外走:“姐,你别哭,枝枝都那么大了,还跟同学一起,又是在小区,肯定丢不了,你有没有问过她同学家里,也许跟着小朋友去家里玩了呢?小区的滑滑梯和沙池你找过吗?”

“我都找过问过,没有,要不要报警,呜呜呜……”

“我马上回来。”

钟意和蓝郁风风火火赶回去时,正看见钟心失魂落魄地抹着眼泪,和小区门口的保安说着话。

看见妹妹来,钟心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意意。”

“没事没事,我们再好好问问。”

保安正在调小区监控。

钟意让蓝郁帮忙找监控视频,自己拽着钟心在小区里里外外地找。

同学家没有,小河边没有,儿童乐园也没有,沙池和滑滑梯都没有。

最后钟意灵机一动,去了自家楼下。

坐在树下凉凳上,捏着小黄鸭的小女孩,不是枝枝又是谁。

旁边隔着一段距离,树下还站着个黑衣男人,捏着小石子飞弹枝头的果子——扑簌簌有半熟的果子砸下来。

枝枝看得兴高采烈,连连拍手。

“枝枝。”

“妈妈,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拖拖拉拉地才回来。”

旁边那男人转过脸来。

一张坚毅的脸,毫无血色的唇。

钟心面色苍白,看见丁骞只是紧紧咬住了下唇。

颤着声音:“枝枝,你怎么……”

钟意简直要崩溃。

目瞪口呆盯着丁骞:“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说过你不会再打搅她。”

丁骞沉默如石。

钟心把枝枝搂过来,亦是挂着眼泪怒目而视:“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怎么还没走?你想对枝枝做什么?”

钟意蹙眉扭头:“姐,你已经见过他了?”

丁骞黯然道:“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看见枝枝一个人呆着,让她别乱跑,陪她说几句话而已。”

“妈妈,这个叔叔不是坏人,他躲在玩偶衣服里给我们送气球呢,还帮我们上树拿皮球,老师说要谢谢叔叔,刚才我出去找你,叔叔让我别乱跑,说妈妈肯定会回来。”

第70章 去你他妈的为我考虑

“枝枝……”

钟心泪语凝噎, 不知如何回应女儿这番童言童语。

钟意挡着姐姐和枝枝,怒视着丁骞,伸手一指, 压低音量:“你知不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可能会害死跟你有关系的人, 你走,请你不要再出现。”

“已经结束了。”丁骞艰难开口, “我现在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那也请你去别的地方,不要打搅我们,我家每个人都不欢迎你。”

“心心……”他看向钟心,再度尝试开口,“能不能给个机会, 让我和你好好谈一谈。”

“你走吧。”钟心咬牙扭头, “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你。”

丁骞沉默地看着眼前姐妹俩如出一辙的愤怒面孔和枝枝那双懵懂纯洁的眼睛。

无法走开,无法靠近,无法抉择。

他手指缓慢又僵硬地攥成拳, 黯然垂眼, 喉咙里滚出一声血腥味的“好”字。

“我在对面楼租了房子,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心心, 我还有一个东西要交给你。”

丁骞缓慢迈步离开。

鲜血在衣内流淌,浸湿了黑色的衣裤。

蓝郁压着帽檐跑来, 和丁骞错身而过,看见枝枝长长松了一口气。

叉腰笑道:“虚惊一场。”

丁骞租的房子就在对面楼的顶层, 很快收拾出一个干瘪的黑色手提包,执拗地站在钟意楼下等。

钟心回头看着和蓝郁一起看动画片的枝枝, 打算下楼, 被钟意拦住:“姐, 我去吧。”

“让我去。”钟心垂首抿唇,“我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

最后还是钟意跟着钟心下楼,在旁边等。

丁骞掏出的是一个口香糖的锡箔纸捏成的戒指,只是这枚戒指已经几近破碎,也完全染上了暗红的血。

“这是你高中给我叠的戒指,我一直留在身边,走的时候也只敢带走这个。”他嗓音嘶哑,面色发青,唇角沾着一点干涸血迹,“藏在我的匕首手柄里……刀是我的命,除非我死了,它永远也不能丢……现在匕首没了,我也把它取出来。”

“还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钱很干净,不会被查到任何问题……够你和枝枝生活一段时间,我知道你不愿意要,但枝枝年龄还小,她还需要很多的东西,就当是我这些年对不起枝枝的忏悔。”

钟心闭眼,湿濡睫毛直颤,迟迟不肯伸手去接。

丁骞把东西搁在她身边的台阶上,拎着手包蹒跚走开。

男人的脚印渗出隐隐的血迹。

肩背的伤口仍在淌血,丁骞挺直宽厚的肩背,极力抑制身体的高热和疼痛,努力睁着模糊的眼睛看清前路,僵硬又极力自控地迈出她的视线。

只是听见背后钟意催促姐姐离开的声音,丁骞心头蓦然翻涌起一阵血气,眼前发黑,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闷声“咚”地滑落在地。

钟心那一瞬控制不住地回头,瞥见丁骞屈膝跪在地上,沉甸甸垂着脑袋。

她心里浮起密集的恐慌,喉咙发干,禁不住颤抖着迈步过去:“丁骞。”

丁骞已经失去了意识,钢铁般笔直的脊背却尤然撑着身体。

顺着手臂,手指淌出一线汩汩的鲜血。

“丁骞。”钟心惊恐伸手。

却低低尖叫一声,缩回手——摸到他黑衣上湿润的血,和滚烫如沸腾的体温。

钟心泪水滂沱。

急切颤抖地摸他发青昏迷的脸,抱着他的身体,声声灼急嘶哑:“丁骞,丁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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