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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随波行(77)+番外

父亲没有把自己与刘黑子谈判的事说出去也很正常,滕琰点了点头说:“是。”

邓郡尉叹了一口气说:“你父亲是没告诉你,那刘黑子已经被犬戎人杀了,人头早就挂了出来。就是过年的时候。”

“啊!”滕琰大惊,“依靠五龙山,刘黑子也能自保?”

转头看了一下滕珙,滕珙点了点头,看来,父亲和大哥是不愿意自己听到这些不好的消息,所以向她隐瞒了。

邓郡尉默然不语,犬戎人的兵力确定强,刘黑子出身草莽,根本就不是犬戎人的对手。更兼他过去贪财,在葫芦谷收取买路钱,发了大财,名声在外,犬戎人一定要把他抓到手的。不是为了刘黑子这个人,也得为了他的财。

滕琰想明白邓郡尉的意思了。

她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其实向南到吴国是一条很好的出路。”

燕国和吴国都是继承中华衣冠,在滕琰看就是一样的汉人,可是因为两国曾经交战,在燕国很多人的心中,吴国也是敌国,对逃向吴国心有抵触。邓郡尉一直在昌平驻军,防御的对象就是吴国,是不是更加反感这一点呢?

果然邓郡尉立刻露出不赞成的样子,说:“吴和燕是敌国,几十年前,燕吴间大战一场,才定下这隔河而治的局面,后来吴国太子北征被风浪所阻,两国各自派兵隔河相对。如今犬戎于燕国是一头恶狼,那么吴国不异于一只猛虎,燕国人到了吴国也是亡国之奴。”

滕琰的眼界自然要宽得多,本来也打定主意要在城破时带着家人争取逃去吴国,现在有了向郡尉建议的机会,她还是要为更多的人争取一下这个机会的。而且,邓郡尉可能是因为她以前曾经为昌平出过好主意,对她的话并不是那么反感。

斟酌了一下,滕琰说:“燕国现在面临的是亡国而不是亡天下。什么是亡国呢?易姓改号,是亡国,而仁义充塞,改变文化传承,是亡天下。犬戎与我燕国是异族之争,燕国人如果归了犬戎,要改变衣冠,可以算是亡天下,而归了吴国,同是中华衣冠的传承,所亡的不过燕国皇室一家之国。二者有天壤之别,故而亡国,不失根本,可以再重新建立新的国家,而亡天下,则失去华夏文明的根本,决不可屈服。”

“亡国、亡天下?”邓郡尉喃喃道。

滕琰不作声,等邓郡尉自己思索,这是明末清初伟大的思想家顾炎武提出的,以邓郡尉的文化程度和亲身经历,应该能够理解。

一旁的滕珙也默不作声,看他的样子也是在思考,毕竟滕琰的这番理论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要不是碍于在郡尉府上,滕珙一定要追问滕琰怎么想出来的。

良久,邓郡尉淡淡地说:“如果城破,能够逃出去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到吴国,要渡过黄河,也不容易。”

这就说明,他接受滕琰的思想理论了,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行动。

“那就要看怎样安排了。”滕琰回答。如果等到城破,城内的人被城墙围在里面,只靠几个城门,在犬戎人的攻击下,能逃出去确实不容易,不过,如果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呢?情况肯定会不一样。至于渡河,到了河边再说吧,天无绝人之路,眼下哪有什么万全之策。

“侄女觉得怎样安排好呢?”邓郡尉认真地问。

“犬戎人虽然勇猛,但比较散漫,看他们的营地安排并不规整,好象是按部落扎营,营地间的空隙比较大。另外,他们现在认为我们不敢出城,营地的防守很松懈,巡逻的人不多。我们针对他们的弱点,提前做好准备,人员分散开,化整为零,能逃出去的人应该也不少。”滕琰多次去城墙上观察犬戎人的情况,这都是她亲眼看到的。

邓郡尉轻轻地点着头:“嗯。”

“我们表面上同以前一样守城,暗暗先在城内做好准备,每人带好干粮、随身武器等物品。在夜间将所有城门打开,最好临时能增加出城的通道。从城墙上爬下或地下挖些地道,出城后分散开。至于如何布置疑兵,吸引犬戎人入城,如何分派兵力,掩护大队人马,这些排兵布阵的事,我并不懂,还请邓郡尉与将领们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加更

☆、第六十章

随后的几天,滕琰每天都同滕珙到郡尉府去,参与准备出城的工作。她穿着男装,在里面多加几层衣服,因为连日来忍饥挨饿,身上没有几两肉,连束胸都用不着了。

最主要的是耳朵,刘黑子就是从这里看出她是女子的。滕琰将头发在耳边各留出一绺,挡住了耳朵。而且,自从与刘黑子一别,她基本上就没怎么戴过耳环,尤其最近半年,耳孔已经不太明显了。

她的长相本不是那种娇嫩的女孩子模样,加上最近皮肤经过风吹日晒,成了浅麦色,长期干活,手也很粗糙,加上她大气的举止,她跟在滕珙身边时,并没有人太在意这个少年。再加上这个时候,谁也没心思去多注意。

她协助滕珙,努力做好一切的出城准备工作,这也算是一种大型活动的组织工作了,正是她所擅长的。而滕珙正好与她相配合,滕琰所不了解的昌平城内的一些情况滕珙都知道,而滕珙没有能力安排好的任务对她来说不是难题。

滕琰尽量低调,父亲每天都要嘱咐她不要离了滕珙的左右。非常时期,向滕珙打听她的人也很少,滕珙总是用一个“我弟弟滕二。”就打发掉了来人。

出城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了,日期就定在三月二十六日,除去要带走的干粮,就是弹尽粮绝的最后时限了。计划经过反复修改,已经确定。干粮已经做好,按滕琰的建议做的炒米和炒面,发了下去,只等二十六日晚上二更天,昌平的八个城门一同移走堵塞城门的沙袋,城门全部打开,几十个已经挖掘了大半的穿过城墙的地道也同时挖通,全城人按事先准备在各个通道口排好出城,邓郡尉和其他七名将领各率一只军队同时出城,在犬戎人发现后缠住他们,掩护大家。

不论计划怎样详细可行,大部分又经过演练,即使执行起来再顺利不过,昌平府里的人最后能逃出一半的人就不错了,邓郡尉和准备掩护大家的军人,基本就是九死一生,而那些自愿留在在城内吸引敌人的人更是没有半分生机,这些基本是一些无法出城的老弱和伤者。

可以想象那时会有多惨烈的情况发生,战争真是最残酷无情的。

这些大家都心照不宣,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邓郡尉的伤口并没有养好,仗着他原来身体不错,他只在床上躺了两天就起来视事了,看起来气色差一些,但他是一城的郡尉,在刘郡守病逝、杨郡监被斩后,负责昌平府的一切事宜,关键时刻必须得坚持住。

这些时间里,昌平府防守上不再吝啬各种武器的使用了,每当犬戎人攻城时,不说别的,箭象飞蝗一样射出去,压得犬戎人的气势大减,以创造最好的出城时机。还有就是粮食的发放,足够大家吃饱饭了,以便出城时能有力气跑得动。再等几日也是为了靠近月底,月光不明亮,黑暗中给犬戎人追击增加一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