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她要面对愁容满面的父亲,一心为王沂说话的王夫人,见了她不敢说话的弟妹们,还有各种劝慰、各种目光,现在的她只想自私而任性地独坐。
外面有人来报,“王沂求见。”
这么快就上门了,毕竟是表哥,滕琰肯定得见。
王沂的情况滕琰也了解,当年在路上一别,滕家折回来到了昌平,王家随着前皇帝到了平阳城。王老丞相精明地没有让所有的王家子弟进城,而是留下了嫡长一支和另外几支,分别到偏僻的县城和山区避难,结果,平阳城被破,前皇帝遇难,王老丞相殉难,王家上上下下死了上百人,但毕竟还是留下了几支血脉。
根据王老丞相生前安排,王沂越过他的父亲直接接任了族长,燕王收复燕都后,王沂带着一族人又回到了燕都,他们家祖籍就在燕都。
滕琰听说王沂安全无恙时,曾在燕王面前推荐他,王沂的才干是不错的,燕王也下了召令,让王沂夺情出仕。
王沂用一封文采斐然的上书拒绝了,他做为嫡长孙,一定要为祖父守孝三年。并答应过了孝期出仕,用王沂书中所言,到那时,“奔走驱使,敢不从命焉?”王沂的这封书信,给燕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滕琰可以想见,王沂孝满后,燕王一定会重用王沂。
王沂不仅上书写得漂亮,行为也无可挑剔,这两年,他闭门读书,贤名远播。滕琰暗自算算,现在离他孝满还有一段时间,王沂这样就出来求亲,多少有点与他辛辛苦苦建立的好名声不符。
但说起来,王沂对自己确实是挺上心的,尽管他的出发点不是爱情,也够得上欣赏了,滕琰不为所动是不现实的,尤其是她现在受了这样的打击。细想想,答应王沂,与他平平淡淡地过上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滕琰可以确信,他会尊重自己、体贴自己,他们在一起会一心一意地经营好家庭、家族,就象王老丞相夫妻一样,男人身居庙堂高位,女人凤冠霞披,管理内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滕琰到大门前迎接,王沂一身素服,俊美的面容更添沉静从容,互相见了礼,两人相对而坐。王沂细看了滕琰一会,笑着说:“真人与琰表妹真是一母同胞,相貌很是相似。”
滕琰笑笑说:“表哥,我们间不要见外,还是兄弟相称好了。”
王沂从善如流,“表弟,我的来意,想来你已经知道了,我对令姐倾慕已久,听到陆状元已经尚了公主,我本想见姑父一面直接求婚,但姑父身体不好,就直接找到这里来了。”
滕琰笑着说:“表哥尚在孝中,提亲不太妥当呢,恐怕会影响表哥的名声。”
王沂和煦地笑着说:“娶妻大事,上承宗庙,下延子嗣。如果能得表弟允诺,我们两家可以在我出孝后正式议婚,并不违背孝道。况且孝之一道,不只在形式,更在于内心。我与祖父临别前,祖父还夸奖令姐,不仅治理家事,条理分明,就是于朝堂形势,也颇有真知灼见,后悔当初不曾先为我定下这门亲事。现在我若是能与令姐结亲,就是祖父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滕琰想到她与王沂最后一面时,自己说了跟随着朝廷走不见得对的话,后来还真的应验了,看来,王老丞相还是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后来把王家几支拆开逃难,还真的就留下不少的人来。
至于王沂所说的,两家先约定,只等孝期过后再正式议婚,也是常见的事。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看王沂,禁不住问:“表哥,你真喜欢姐姐吗?”
王沂没有迟疑地说:“我自然确定是倾慕令姐的,一心与她结发相守。”
滕琰的心一沉,其实她在迎接王沂前,心里已经松动了,父亲赞成,王蓉的信里的劝说,还有刚刚她还收到了滕珙的一封信,大哥在昌平接到了王沂的信,也劝自己接受王沂。这么多人看好王沂,不是没有原因的,滕琰也承认王沂的优秀,更难得的是他的坚持。
可是,一见面,滕琰的想法就开始变了。陆伯甫只一面,就认出了她,还是在那种情况下,而王沂,因为两家的亲密关系,见面的次数要比陆伯甫多,尤其是在逃难的路上,还见了最后一面,可与滕琰相对这么久,还仔细地端详滕琰一会儿,却没有认出她就是滕琰。
对于放在心上的人,就是一个模糊的背影,都能分辩出来,王沂对自己这个人,并没有真正地上心。就象他的几句回答,表面都不错,但细究用词和语气,却没有多少真情。
这些滕琰原本就知道,她想忽略,但越是这样想,她的心就越是挑剔,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接下来,滕琰就没有多少心思在王沂的求婚上了,王沂在不久一定会入仕的,滕琰还是他的推荐人,两人说起朝政大事,倒是非常谈得来,王沂对草原那边的建设非常感兴趣,滕琰也问了些燕地士人们的心态。
到了晚上,王沂告辞时,依依不舍,可也没忘了对滕琰说:“世弟,祖父的事情一出,我就散了所有的侍婢,现在身边只用小厮侍候。将来如果能娶令姐,若不是四十无子,绝不会纳妾。”
王沂自我感觉很好,滕琰也承认,论才华,王沂不输任何人,论家世,王沂可以傲视一片,论相貌,王沂更是极为出众,可是,她要嫁人,不是选才子,选家世,选相貌,至于纳妾什么的,在王沂看来这是对她的让步,但滕琰并无触动,而是她与王沂间根本还没到需要谈这些的时候。
滕琰也知道自己的的问题,在婚姻上,她始终不肯将就,她的理想就是嫁给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以前在国公府时,那样多的阻力,她都想办法克服了,现在,虽然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但自己的情况要不同的多,她完全可以自己拿主意。社会上的地位,经济上的富足,她在男尊女卑的社会争取到了同男人一样的地位,她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
滕琰拿定了主意,早早睡了,一夜好眠,第二天,滕琰精神抖擞地去见燕王,议事,理事,一天的时间就在工作中度过去了。
到了晚上,燕王留下滕琰,请来了郑先生,先是吃了晚饭,然后把所有的人都打发下去了,滕琰知道该表态了,就站起来,对燕王行礼道:“发生了这些变故,我的想法也变了。现在我不想回到内宅,我还想追随燕王,继续为燕王效力!”
昨天,见了王沂一面,她反倒完全清醒了,现在让自己回家,整天管理家事,练字看书,弹琴作画,这样的日子显然她是过不下去的,而且回了家,她不可能象现在这样自由,很快就得找个人嫁了,那样的生活现在的她根本不能接受。还是继续做事,更适合现在的自己。
麻烦就在于,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她成了玉虚真人,应该进山修道,当然她本来也不会去修道,但只要是人不在大家面前出现,谁知道她干什么去了。但现在她不想走了,就是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