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围着宁婉问托梦的事,个个十分好奇。虽然在三家村,老人们会在给孩子们讲故事时说出很多与托梦有关的趣闻,但是大家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事情。
郭小燕偷了羊骨头子儿自然是小心藏起来的,可是宁婉到了郭家立即就找了出来,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宁婉不想说出她的梦,只随意道:“我也记不大清了,只知道去郭家炕柜下面就能找到。”
娘就笑道:“一定是你爷爷见你吃了亏,就显了神通,把秘密告诉你。”
宁梁也点头,“你爷爷是有本事的人,他活着的时候,三家村以我们宁家为首,郭家、余家的老爷子们都听你爷爷的!”
宁婉早曾听过自己爷爷的本事,他种地每亩总会比别人家比产出几十斤的粮食,就是产量特别低的黄豆,他也有法子收得比别人家多,至于种树种菜种瓜,都是好手,又最会编柳条筐,他编的筐子可以打水,竟然与木桶一样严密,但却要比木桶轻多了。
自家的地在村子里最多,就是爷爷留下来的,屋子最宽敞也是爷爷加盖的,屋后一株桃树一株杏树,每年结出的果子特别的甜,也是爷爷亲手种的……
只是可惜爷爷去得早,四十几岁正当壮年时就一病没了,当时爹还只十四岁,爷爷的许多本事都没有学会。
宁婉听村里人评价爷爷,都说他是再精明能干不过的庄稼人,只可惜天不假年,后嗣又不兴旺。又有刻薄的人不免悄悄议论,正是爷爷太精明了,所以才夺了后代的福气,最后宁家长房才绝嗣的。
当然后一种说话要在几年之后才出现的,宁婉自然不信,如果没有郭小燕偷了自己的羊骨头子儿,自己受伤生病用了许多钱……以后的事情怎么会如此呢?
宁婉一直想了下去,呆呆地坐在炕上不动,宁家另外三人慢慢止住了话。于氏看看小女儿,就向二女儿使个眼色笑道:“清儿,你和婉儿玩羊骨头子儿吧。”
三家村的冬天十分寒冷,到处一片萧索,因此这个时候女孩们最喜欢在家里玩羊骨头子儿。宁清和宁婉听了娘的话,便将各自的羊骨头子儿都拿了出来玩了起来。
先是要猜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先玩的,宁婉握着几个羊骨头子儿和娘给她做的小口袋,心不在焉,没两次就输给了宁清,于是宁清先玩儿。
羊骨头子儿可贵的地方就是个个长得方正,又十分整齐,一副四个羊骨头子儿差不多就是一样的。上面像人的肚脐眼儿的叫“坑儿”,背面像人的肚皮叫“肚儿”,侧面像人的耳朵叫“轮儿”,还有一侧平平的就叫“真儿”。
宁清用一只手将四个羊骨头子儿扔到了炕上,然后一次次地抛起自己的小布口袋,在口袋落下前将四个羊骨头子儿翻成一样的,然后全部都抓到手中,再接住布口袋。按羊骨头子儿的四个面依次做上一回,就算成了。
这时轮到了宁婉,也是一样,两个人数着成功时所用抛口袋的次数,能用量少次数成功的人就赢了。
宁婉平日里最喜欢玩羊骨头子儿的,且她手也巧,差不多是三家村同龄人中玩得最好的,就是比她大几岁的宁清也不是她的对手,现在她看着这些东西,竟觉得十分生疏,心里又一直东想西想,一连几次失误。
宁清赢了,就开心地笑个不停。过了半晌,宁婉才慢慢找回了感觉,将装了高梁米的口袋抛得高高的,一次就将四个羊骨头子都翻成了一样的坑儿,然后再换另外三面,也都是一次成功,最后都抓到手中一翻,正让小布口袋落在羊骨头子儿上面。
宁清再比不了宁婉,只得认输,可她立即就不高兴起来,将自己的羊骨头子儿收了,“没意思,不玩了,不玩了!”
于氏本想让二女儿多陪陪小女儿,婉儿自病了一场就不大说话,时常呆坐着,若是多玩一玩喜欢的羊骨头子儿,也许就好了。可是二女儿就是不肯让着妹妹。因此她便道:“这时候还能干什么,外面那么冷,你们再玩一会儿吧。”又一个劲儿地给二女儿使眼色。
宁清只得重新将羊骨头子儿放在炕上,颇有些无奈地说:“我就再陪你玩一会儿吧。”
其实宁婉早不想玩了,虽然过去她每次玩羊骨头子儿都兴致勃勃,现在却早没了心思,却将东西都收了,“我到外面走走。”
于氏只好嘱咐她,“别走远了,早些回来。”
三家村地处山间,一向少有外人来,各家又都是亲戚,小村里宁静而安全,小孩子们出门家里大人都不管,今日是因为宁婉的病刚好了,于氏才多说了两句。
宁婉点头答应了,下炕穿了鞋子出门,随意地向村外走去,不知不觉就到了通向村外的路口。站在一株大树下回身向村里看。
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背靠着大山,掩映在树木之间,正值冬日,枝叶凋零,因此几十户人家便清晰可见,村边是成片的田地,现在正盖着厚厚的一层雪,今年冬天的雪真不少,春天应该不会旱了吧?
宁婉正想着,突然被一声嘶鸣惊得转过身,一匹高大的黑马有如疾风般地跑过来,马上的人拼命拉着马缰,可是那马早已经失控,像一只疯狂的凶兽一般,扬头奋蹄,不管不顾地向前冲。
然后她就见到那马在不远处的冰面上滑了一下,将马上的人“啪”地一下甩了下去。
就在那个长长的梦里,宁婉也曾遇到过这一幕,与眼前一模一样。只是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与她将来的生活再没有什么关系,她早差不多忘记了,直到眼下真正发生了才回想起来。
宁婉怔了一怔,却也如梦中一般,急忙跑过去看那人。不管怎么样,有人受了伤,自己一定要帮忙的。
就在她跑过去的时候,摔倒了的少年已经坐了起来,而那马也不似先前那般狂野,因被少年紧紧地挽住马缰而停了下来,“咴咴”叫了两声,终于老老实实地立在一旁。
宁婉的目光正落在那少年的右脚上,因为脚和腿之间已经扭曲成非常奇特的形状,与梦中所见的情况一样,他骨折了。
那时宁婉急得哭了,她本就因为与郭小燕的争执害得家里用光了所有的家底儿而十分伤心,出来散心却又遇到了这样的事。很显然那少年是看到了自己,只怕马踏过来而急着拉马,然后才摔倒在冰面上的。
眼下的宁婉并非真正十三岁的小丫头了,她早知道哭是没有用的,冷静地查看那伤,想着怎么将骨折的地方暂时固定住,然后送他去医馆——只有这样才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因看那少年要动,她赶紧按住,“不能动,你等等我。”她要去找足够粗的树枝和布条,至于怎么固定折了的骨头,她早学会了。
那少年并不把眼前小女孩的话放在心上,“不必了,我急着赶回去。”说着还是站起来,可是哪里能站得住?人立即又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