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到处都飘着松香气,宁婉深深地吸了一口,觉得格外地好闻,见爹早已经汗流浃背,便笑道:“爹,先歇着吧,这些柴就够烧过冬天的了!”
宁梁直起了腰,擦擦汗,十分满意地道:“我再砍一会儿,这几棵树都是大的,一天砍一点,恐怕也要砍上一年半年的才能把树杈树皮都砍下来。”
宁婉便瞧着这些树也笑了起来。树自然没有一模一样的,少不了有大有小,有好有坏,眼下送给宁家的红松都是很大很粗很直的,这可真是与以前不一样呀。过去宁家大房无论遇到什么事,分的东西都会是最不好的,哪里能占了这样的便宜呢?
爹懂了幺女的意思,便也笑了,“这几棵树可真好!”说着又弯下腰砍树杈,越干越来劲儿。宁婉闻着浓郁的松脂香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回家里拿出一个木碗一个木匙,将松树上的树指收了起来。
松树会滴出一种树脂的,金黄色,半透明,粘稠而芬芳,这东西沾到手上衣服上都很难洗掉,但是它却是一种很名贵的中药,可以排脓拔毒、生肌止痛,还有人说吃得久了,能轻身不老、延年益寿呢。现在这些松树上有许多树指,自然要收了送到药店去换钱。
宁梁听说松脂也能换钱,便也注意起来,每发现一团便叫宁婉,父女二人围着树忙了大半天,直到有人来送木耳,宁婉才起身。
天气越发的热了起来,就是处于山中的三家村也感觉到了暑气。这时候雨水不多,蘑菇和木耳便不大长,上山采的人也少了,而收上来的山货自然就少。先前晒干的猫爪儿菜已经都送到了虎台县,干菜重量轻,十斤菜才能晒出一斤,运送也容易,就连晒好的蘑菇也大半卖出去了。
田里却也没有什么活儿,宁梁除了第二遍草后便无事了,割了草去喂小毛驴,又笑着向小毛驴说:“当初买你的银子真没白费,这几月给我们挣了不少钱呢。眼下没事你也好好歇一歇吧。”
于氏和宁婉听了都笑,于氏就说:“瞧你爹对小毛驴好的,比对我们都好呢。”
爹是特别喜欢小毛驴,每天要喂上四五次,又拿了旧梳子帮他梳毛,天热的时候还给他洗个澡,把小毛驴养得油光水滑,膘肥体壮。除此之外,没事还要与小毛驴说上几句话。
宁婉也有些嫉妒,“明明小毛驴是我挑中的,可是现在对爹比对我还好了。”
果真小毛驴最听爹的话,爹让它往前就往前,让它向后就向后,而宁婉的话就差得远了,有时她打算骑小毛驴,却遇到小毛驴犯驴脾气,真是打着不走,推着倒退啊,十分地无奈!至于娘,只能由爹牵着小毛驴才敢骑呢。
大家围着小毛驴说了半日,于氏就埋怨,“你只给毛驴割草,却不管猪和鸡!”
宁梁便将刚刚割草的筐子拎过来,“瞧,还有这么多灰菜、猪毛菜,还不够喂猪和喂鸡的”
灰菜和猪毛菜其实都是野菜,人也可以吃的,但是因为味道并不那么好,因此多是用来喂猪、喂鸡,大家都常都叫猪草,当然喂驴自然也行的。
在三家村,家家都要养猪养鸡的,没有猪没有鸡,哪里是过日子的作派?
拿粮食喂猪喂鸡自然好,猪鸡也都长得快,但却太费粮食,所以通常都要再加些猪草混在一处喂。因此各家的小孩子都有一个活计,那就是打猪草回来喂猪喂鸡。
宁婉是家里最小的,因此这几年家里打猪草的活都是她的。自从宁家开始收山菜后,她时常忙得没有时间,或是宁清,或是娘便将这件杂事做了。
三家村毕竟在山里,草木茂盛,猪草很容易打的,背着筐子到田间地头,到处都有这两种菜,也十分容易认:灰菜的叶子不是碧绿的,而是有些发灰,特别是叶子的背面,完全是灰色的,大约也是因此才叫灰菜的,而猪毛长得十分像猪身上的长毛,一蓬蓬细针一样的绿叶里面有十分多的汁水,猪特别喜欢吃。另外,还有长着小小圆圆叶子的蚂蚱菜、绿中带红的雁来红等等也可以做猪草。
于氏便知道冤枉了丈夫,便一笑接过筐子说:“我去喂猪和鸡。”
宁婉赶紧接过来,“如今我没事,还是我做吧。”说着麻利地去做鸡食和猪食。
喂鸡可以直接用生的菜,但要剁得十分细碎,然后掺上些高梁米糠拌在一处就可以了。宁婉三下五除二弄好了鸡食,放在两个鸡食盆里摆在院子中间,三十多只鸡便一拥而上吃了起来。原来在三家村,鸡就散养在院子里,到了晚上才关进鸡窝中。
而喂猪又不同,猪草可以切得粗一些,但是要用大锅煮熟才行。三家村中的每一家都有专门剁猪草的案板、刀和铁锅,比起人用的虽然要粗糙简单些,但其实是一样的作法。将猪草、米糠、或者再加一些高梁米面用水煮开,略晾凉后送到猪圈的食槽里。
于氏早跟着宁婉到了灶间,捧了好几捧高梁米面放到猪食里,十分欣然地道:“今年的鸡养活的多,再过些日子差不多就有母鸡下蛋了。这三头猪长得也好,是这一窝里最大的三个了,比老余家自己留下的都长得肥,就是因为我们家喂粮食喂得多!”
母女二人说说笑笑便将猪鸡都伺弄好了,再看宁梁牵着小毛驴出去溜弯,便相视一笑进了屋子。
第49章 盖帘
入了夏,家里菜园中的菜便结出了许多,小葱、菠菜、韭菜、小白菜等最早下来的菜已经吃了些日子,如今茄子、芸豆、豇豆、角瓜、丝瓜也结出了累累的果实。
宁梁是个勤快的人,伺弄园子也用心,只看宁家大房的菜园子里为各种蔬菜搭的架子便能看出。用长度相差不多的三根细木棍搭在一处,距顶端一尺左右的地方用麻绳系好,还要在一排架子的上面横着放一根长木棍,将架子连接起来。
架子搭得整齐,长在上面的菜看着便格外养眼,那几架芸豆上面绿叶衬着紫色的小花,半尺多长的芸豆一条条地垂下,宁婉挎着篮子,从一处芸豆架一头走到另一头,便摘下了两大篮子,家里六个芸豆架都摘过一回,便装了满满两筐。
这时候的菜并不值钱,三家村里家家都种许多,除了自家吃的便都喂了猪鸡,倒省得打猪草了。本村自然无处可卖,马驿镇上价亦极低,就算送到了虎台县也不过四五斤一文。但是爹却不愿意闲着,因此每隔一日给望远楼送一次菜,虽然不挣多少钱,但也聊胜于无。
宁婉刚将菜篮子放下,罗双儿就拿着一个刚纳了一半的鞋底子进来了,见院子里摆的两筐菜就笑着说,“叔明天还要去虎台县吧?”
虽然是问话,但其实并没有问的意思,傍晚时分宁家采两筐菜自然是要明日一早送虎台镇的,整个三家村的人都知道的,不过是随意找个话头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