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宁婉就叫了一声,立即就盘算了起来,“皮毛铺子还是要再多添几口熟皮子的缸,否则就做不过来了!再有,硝了这么多的皮子,虎台县里未必能卖得了,我正可以告诉德聚丰的那些大客商们,如果谁要往京城带皮毛,就可以在我们家买,到了京城自己用也好,送人也好都是上乘的,就是倒手卖了,也有不少的利!”
卢铁石一向什么都支持她的,就说:“你要去德聚丰,我也陪着你去看岳父岳母。”婉儿对娘好,自己也要对岳父岳母更好呢!
“这事倒不急,”宁婉却没像平时一样,听了要回娘家就喜笑颜开,而是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办好了才回家一并说呢。”说着拉了铁石一同骑马去了城外的迷觉寺,安排了些事。
诸事定下后正是清明时分,宁婉陪着大姑、喜姐儿到迷觉寺上香,她有如男人一般地骑在马上走在马车的前头,同行的还有洛冰、洛嫣,以及铁石派给她的两个亲兵。
原来这一次宁婉打算让喜姐儿见高峻一面,因此不许铁石陪着过来,一来怕大家尴尬,二来就是修缮城墙的事情重新开始了,铁石正忙着。但他毕竟不放心几个女眷出门,正好洛冰要带着妹妹给父母亲人办法事,就又拨了两个人让他们同行。
洛冰虽是书生武功不行,但年少时鲜衣怒马骑术亦佳,现在看着宁婉昂首挺胸稳坐马鞍就笑道:“辽东女子,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我这算什么!”宁婉见过真正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因此并不觉得自己会骑马了不起,倒是更好奇洛嫣,“你妹妹今年多大了?”似乎洛嫣回京城后没几年就被选为皇子妃,可现在看却只是十分不起眼的黄毛丫头。
“她已经十岁了,只是长得小,”洛冰提起妹妹立即叹了一口气,“当初我们家遭了难,轰轰烈烈的一大家子立即就散了,到了流放的时候只有十几口,就这十几口人也各有原因渐渐去了,最后只剩下我和妹妹两个了。”
“还记得母亲只有一口气了,指着只有一只小猫大的妹妹向我说,”洛冰不由得哽咽了一下,“她把妹妹交给我了,能养大也算是给我做个伴,养不大也别伤心,让我一定想法子活下去,将来给洛家申冤。”
“我背着妹妹到了多伦百户,知道在军营中她活不了,就将她寄养在百户所里一个老妈妈家里,不想她果真命大,竟然一直活下来。这一次我跟着副千户到了虎台县,就把她也带了回来,如今又寄养在谢媒婆家里。”
无怪洛冰后来娶了谢媒婆的女儿,就是成了中极殿大学士也没有休妻!当初洛冰的故事在虎台县里流传时,最浓重的一笔其实不是洛冰,而是谢媒婆和她的女儿。谢媒婆的女儿早年丧夫回了娘家,品行不大端正,相好的不知凡几,后来不知怎么就在洛冰回京城前硬赖着嫁了他,再后来就是洛冰在京城立住了脚还把谢媒婆也接了过去养老!
“咳!”宁婉想说洛冰还真是没眼光,竟把妹妹放到谢媒婆这样的人家寄养!可是她又及时闭上了嘴,谢媒婆和女儿再不好,洛嫣将来也成了尊贵的皇子妃。
可洛冰是多聪明的人?立即就说:“我初到虎台县的时候,举目茫然,又无法带嫣儿去军中,副千户要我将嫣儿送到吴夫人处,我怎么也不好打扰,正好遇到谢媒婆,且她不嫌弃我的身份,就将嫣儿托给她。”
洛冰是罪人,他甚至比不得最贫穷的庄户人,卢铁石能将他自多伦带到虎台县就费了许多波折。而他的妹妹洛嫣自然也是一样,果然能有人容下她就不错了,洛冰哪里还能挑拣呢?宁婉赶紧点头,“其实你妹妹能长到现在真很不容易,你对得起你母亲的托付!”
“我多少次担心她活不了了,好在她现在虽然长得还小,但也平安地到了十岁。”洛冰充满信心地说:“等她再长大些就能更好了。”
马快车轻,还不到巳时,一行人就到了迷觉寺的山门。一路见前来拜佛的人络绎不绝,不过他们轻车快马的到得很早,寺里人还不多。两个兵士留在山门前看守马和车,宁婉和大姑陪着喜姐儿到大殿上香,而洛冰带着妹妹到另一处做法事。
排着队进殿,宁婉抬眼见满目慈悲的菩萨,深深地行下礼,梦中之时她特别相信迷觉寺,有了难事都要过来求菩萨,许愿、还愿、上香,一年总要来上几次,与寺里的主持都熟识了。如今她虽然来得少了,但虔诚的心却没有变过,上前向菩萨诚心祈祷。
拜了佛后,宁婉站起来,突然又想,“迷觉”这个名字起得真好,但愿喜姐儿从此就觉悟了又拿出二十两银子捐了香油钱。寺里的和尚见如此大方的施主十分欢喜,请她们到殿后尝了寺里烹的好茶,又送三人到后山,“小寺此处颇值得一看,女施主们不妨转转,待午饭时分寺里还有素斋,领了再回去亦不晚。”
宁婉点了点头,她本也要到后来来呢。原来高峻在回家的路上遇到山贼被打断了腿,正是在迷觉寺下面的大路上,后来被和尚们发现了抬回来治伤,即便高家的人来了,也因为他伤了腿一时无法移动,就留在迷觉寺里养伤。
宁婉正要借上香的机会来探望高峻,她早与高家留在此处的一个仆妇说过了,眼下请她带喜姐儿进了里间,自己拉了大姑说:“我们就在外面转转吧,高家的仆妇我早打点好了,能替我们照应着。”
大姑也知道自己不好在眼前看着,虽是不放心,但也只有跟着宁婉在附近走走,这里古木参天,别有一番景致,而寺里的和尚又早将地面打扫干净,又设了些石桌石椅,正是踏青的好去处。
宁婉倒还好些,大姑哪里有心思看景,坐也坐不宁,站也站不住,悄悄与宁婉嘀咕,“我打听过了,那高峻没娶过妻,现在落下残疾,万一答应了喜姐儿娶她,我们可怎么办?”
宁婉握了她的手,“大姑放心吧,高峻定然不能答应的!”不比大姑没怎么见过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宁婉可是深知他们的德行,在外面风流放荡时可以任性不羁,但真到了娶妻的时候,可就要讲门当户对、家族联姻的。高峻不过是一时色迷心窍,却不是喜姐儿那样的痴情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喜姐儿,尤其是喜姐儿还曾是他的表嫂。
大姑担心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只一会儿高家借住的院门就开了,那仆妇扶着喜姐儿出来,向宁婉招手,宁婉过去将一对银镯子塞在她手里,与大姑扶着喜姐儿找了个背静的地方坐下,“你愿意哭就使劲儿哭吧,再别犯傻就行了!”
喜姐儿原用帕子塞着嘴,哽咽得浑身都在颤抖,现在果然放声大哭起来,“他骗了我!”
看着大姑要劝,宁婉就拉住她,“让表姐哭个够就好了。”
喜姐儿从嚎啕大哭慢慢到只剩下轻轻的抽咽,宁婉才与大姑上前扶了她,“过去的事情就都忘记了吧,吃了素斋回到家里好好睡一觉,再起来一切全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