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听了几次,便说了宁清,“你比婉儿大好几岁,本来就应该让着她的,现在总为一点的小事与她吵架,要我看都是你的不是!”
见宁清不服气,就又加重了语气道:“在娘家你们姐妹拌几句嘴没什么,但是等你到了婆家,还有谁能容你这样?你婆家兄弟多,将来不论是婆婆还是嫂子们说你,就是不对的,你也只好听着,到那时才知道骨肉亲情的好呢。”
宁清的气怎么也消不下的,因此就强辩道:“我是为了婉儿好才训她的。”
于氏难得地动了气,“你现在还不赶紧做针线活?一共二十几双靯,还有你的八套衣裳,再给刘货郎做两套又是十套,再就是袜子内衣什么的,也不算少,要做多久?过些日子地里的活多了,哪里还有时间!”
宁梁也道:“婉儿还小,等两年自有我和你娘教她,你还是先把你的嫁妆做好吧,你娘过些时候月份大了也不能帮你做太多了。”
宁清见爹娘都不高兴了,再不敢闹事,低头做起活计来。她的嫁妆本就不少,只说那二十多双鞋就很费工夫。特别是最难做的鞋底。
于氏虽然生了二女儿的气,但是做起鞋来却一点也不惜力气。她先将干透了的袼褙按鞋样子剪好,两层叠在一起,包上白布边,再将四个包好边的袼褙叠一个鞋底,用专门纳鞋底的锥子用力地穿透,然后拿穿了麻线的大针从其间引过,然后再用锥子穿下一个孔,再引麻线过去。
虽然有锥子先在鞋底上穿过了,但是用大针将麻线引过去时也要用些力气,而那麻钱在袼褙中穿过就发出沉闷的沙沙声,又因为一个鞋底尽量只用一根麻钱做好,所以最开始时总要将许多麻钱从鞋底的一侧穿到另一侧,因此屋子里沙沙的声音便一直不停地响着。
麻钱是自家种的线麻,腊月里闲暇时搓出来的,又长又结实,盘成了一个又一个麻线团,眼下这些团子慢慢变小,于氏纳好的鞋底子也就越来越多了。
每双鞋底子上面密密麻麻地针脚,随着鞋底子的形状一圈圈地绕了起来,不论是谁拿起来一看,都会由衷地赞一声“好细致的活计!”
因此宁清的心情也慢慢好了些,她虽然不大理宁婉,可也不再与爹和娘生气了,又用心做起了鞋面鞋帮,她做起活来其实也是又快又好的,只是她只肯给她自己做罢了。
第17章 粮食
宁二老爷子病了。
二房并没有告诉宁梁和于氏,宁梁看到二房院子里拴着谢大夫出诊时骑着的毛驴,再打听才知道的。
原来,自承认了当年的往事后宁二老爷子便没有再下炕,躺了几天身子越来越觉得不舒服,先前宁大伯也没有在意,只当老爹面子上过去,才要多歇几天的。后来才觉出他果真病了,这才急忙请了大夫。
谢大夫看了一回脉,便说气血两虚,肝郁气滞,写了一张方子让宁大伯抓了六付药先吃吃看。
宁梁便自告奋勇地送谢大夫回去,又帮忙抓了药,回来时天早已经黑了,送了药回家吃了饭又去了二房劝二叔。外人不知道,宁家人心里却都明白,二老爷子并不是真病,而是心病。而心病嘛,自然还要解开症结才能好。
爹在二房留了一夜,第二天黎明时分才回来,宁婉听着门“吱呀”一声就醒了,又听爹对娘小说:“我跟二叔和大哥说了,以后的粮食都不要了。”
“不要就不要吧,别为了几石粮食,倒出了人命,我们也不落忍不是?”
“是啊,我还想也算给你肚子里的这个积福呢。”
于氏又道:“我想公爹既然能让婉儿把事情揭出来,也一定能保佑我这一次生个儿子。”
“一定能的。”
爹娘就是心太软了,虽然是好性情,但是在三家村这个地方又有什么用呢?只能受人欺负。
宁清起来后知道爹不再要二房的粮食倒是有些不高兴,毕竟按大伯先前答应的,今年秋收之后他还会送粮过来,那么自家给自己置办嫁妆时不就更回富裕了吗?
但她也知道这些日子她已经惹得爹娘都不高兴了,因此也没敢再说什么,反倒暗地里窜唆宁婉,“爹就不应该不要二房的粮食,就是三房的也应该要了来,家里的日子才能更宽裕呢。爹娘一向喜欢你,你去跟爹娘说说,不能便宜了二房和三房!”
宁婉才不会被宁清劝动,“你觉得好就去说吧,爹娘也一样疼你,只看你的嫁妆,我们三家村里总要算是第一份呢,比大姐的都要多。”
大姐婆家下的聘礼钱是八贯,爹娘又添了八贯,首饰衣裳什么虽都与宁清一样,但是宁清又多了几双鞋。
宁清被噎得半晌没说出话来,又疑心宁婉比着自己的嫁妆将来会要更多的,从此更厌了幺妹,这次倒不吵了,改成不理她。
宁婉自然也不理宁清,正好她也有了理由不帮宁清做嫁妆了。于是这些日子她要了爹娘的鞋样子开始给他们每人做一双鞋,不过她不像宁清只做容易做的鞋面和鞋底,而是从鞋底子开始都是她一个人做的。
爹娘见了女儿惦记他们自然高兴,宁清又是一气,却也无可奈何。
宁婉原也没想一定要将二房三房欠下的粮食要回来,她想知道的是真相,以及将来的对策,眼下再与二房三房纠结也不过几石粮食而已,她其实早看不上眼了,倒是觉得因此而摆脱了二房和三房是更好的事。
从此以后,二房和三房在大房面前都要矮上一头,再也不会成为大房发家的绊脚石了!
不料,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大伯又来了大房,也不坐下,只向爹和娘说:“那粮食我是一定要还的,只是不要告诉我爹了。”
宁梁赶紧站起身,“大哥,我说过不要的,就是真不要了。”
娘也道:“二叔,还有过世了的二婶对我们都好,那点粮食又算什么呢。”
大伯摇摇头,“我一定还的。”说着就走了。
爹娘坐下摇头叹气,“大哥这脾气,最是倔强了。”
宁婉却点了点头,在她梦中的大伯也是如此,虽然话很少,但是对自己却十分好,特别是二老爷子过世之后,他时常到虎台县看自己,背着几十斤的山货,送到了赵家门前就走,连面都不肯见,更不用说绝不收自己的钱和东西了。
果然爹和娘也道:“你大伯是有情有谊的人啊!”
一转眼就到了二月十六,刘家请来的媒人来下聘了,宁婉站在东屋里听了聘礼十二贯就出去了,刘家原本无缘无故并不会突然提高聘礼,毕竟娶大媳妇时就是十二贯,到了二媳妇就多了几倍,怎么也说不过去。除非,除非是事先算计好了的,想骗嫁妆钱。
眼下爹娘一定会添十二贯给宁清压箱,宁婉算了算也不难,现在家里已经有了八贯,到了秋收又能余上几贯,再有今年要多喂几头猪,冬天时卖了又是一笔,即便略有欠缺,也可以到别家借上一些,来年秋天就还了,所以再不必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