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肮脏压迫而来的疼痛侵袭全身,疼得他找不到发泄的方式...
他静静的在客厅里坐着,直到指针指向午夜十二点,一阵咳嗽声音打破了他禁锢的愤怒。
钱叔的房间里开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接着是下床的脚步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钱叔披着衣服走出来,惊讶地问道。
戚树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的坐着。钱叔也习惯了他的这幅样子,咳嗽了两声,走进了卫生间。
一声闷雷划破寂静的黑夜,窗外的树影异常诡异。
戚树站起来,推开自己房间的门,那张上下重叠的床空空的,还摆着两人日常用的被子和枕头,却也好久都不曾被用过。
他走过去,抬手从上铺拿起她唯一的玩具熊。
小熊黑漆漆的眼看着他,像是要说点什么。那是她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玩具,跟了她很多年。
戚树将小熊抱住怀里躺在自己的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它的毛。
一缕一缕的劣质毛绒被捏在他指尖,透过卫生间的灯光,照得他深邃的眼睛忽明忽灭。
他突然坐了起来,拎着毛熊,朝钱叔的房间走去…
钱叔的房间总是出奇的干净,因为哮喘的关系,对房间的卫生要求很高。戚树轻轻一甩手,指尖的几缕毛绒玩具的绒毛便撒在了钱叔的枕头上…
午夜转入凌晨,窗外的颜色开始由黑渐入深蓝,戚树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修长的手指支撑着被酒精染痛的额头,另一只手一下一下的,有节奏的扣着桌面,脑袋里空空的,一只麻雀扑腾着翅落在窗前,漆黑的眼盯着戚树看。
钱叔的房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在深夜里极其清晰。戚树看向小鸟脚边的几个药瓶,那是钱叔经常服用的。
麻雀似乎没有走的意思,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戚树一阵烦躁,拿起药瓶狠狠地掷过去,麻雀受惊,又扑腾着翅膀飞走,药瓶顺着窗户坠落到楼下的草地上。
咳嗽声越来越剧烈,钱叔开始用沙哑的嗓子挤出戚树的名字。
他叫了戚树第三声的时候,戚树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里拿着商陆的小熊,走向了钱叔的房间。
推开门,是钱叔看到救星般的眼神。
“戚…树…”
“药…给我药…”
钱叔掐着自己的脖子不停地粗喘,面部扭曲得像是时而鼓起又时而干瘪的气球。
戚树淡淡的看着床上的男人,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钱叔狰狞的看着他,向他伸出手来。
而戚树却在冷冷的俯视他几秒后,拿过身旁的凳子,离床还有半米处,坐了下来。
他看着钱叔,目光中没有一丝温度。
“你的养父叫钱叔对吧?是他介绍商陆来这里的,我记得他当时还要我好好‘照顾’商陆呢!”
“起先她不太适应,有个客人摸了她大腿一下,她就哭了,我就慢慢儿的教她,后来呀,有客人掐她大腿她都会笑脸相迎了!”
“后来商陆被人包养了一年,吃饭穿衣的费用都是别人给的,还住在一间非常豪华的公寓里。”
戚树的每一根愤怒的神经都随着钱叔怒张的颈部静脉而得到放松,手心攥在椅子的扶手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钱叔此时的状态,是咽喉部剧烈紧缩,颜面泛起潮红,戚树抬手看着腕上的表,掐算着呼吸衰竭所用的时间。
他的面部神经开始抽搐,双手死死的抓住床单,眼睛狰狞得似乎要脱眶而出,惊诧的看着坐着的戚树。那样的表情,好像…
幼时的回忆一下子窜进了脑海,戚树突然狠狠地敲上自己的头,紧紧的闭上眼睛。
母亲双腿扑腾着,像是被屠杀的畜生,双眼瞪的大大的,脑袋快要从脖子上断落的样子,戚树站在门后,颤抖的看着母亲被人勒住脖颈,因为极度恐惧而张大的嘴巴吸不住一丝氧气。
戚树想喊,却冲过去,却脚下如同烂泥般软糯,瘫在了地上,他喊不出来,一个字节都喊不出来,嗓子像是被人扼住一般,再发不出任何声响。
戚树痛喊了一声,捶上自己的头,这狠狠地一下子,将他从噩梦中捶到了现实。钱叔已经不动了,在床上微弱的抽搐,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视着他,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
生命在一丝丝消逝,所有痛苦全部沉淀了下来。
戚树看了看手里的毛绒熊,将它丢到了钱叔的枕边。
转身,走出房间,手搭在门把上,透过慢慢关上的门缝最后看一眼养了他多年的男人。
忽然想起曾经的某个夏夜,钱叔坐在商陆的床边,给戚树和她讲着床边故事,商陆渐渐的睡着了,浓密的睫毛在月光下美得如江边的芦苇,那样让人心魂荡漾。
钱叔悄悄地撩起商陆的衣裳,颤抖的用手覆上她刚刚隆起的乳/房...
他的眼神中欲望与罪恶掺半,手中的动作却生涩而艰难...
商陆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钱叔吓得赶紧缩回了手,起身出了房间,关门的一刹那,他的眼突然对上戚树的目光,那双稚嫩年少的眸子在夜里发出危险的光,像头被人侵犯领地的小兽。
钱叔的手搭在门把上,慢慢的关上门,嘴里轻轻的对戚树说:
“小子,你该睡了…”
戚树冰冷的眼泪滑了下去,瞬间结成了冰。
他慢慢地关上门,最后看一眼钱叔。十几年不曾震动过的声带突然冰流乍破,嗓音是那样的磁性而好听:
“你也,该睡了。”
光明的门被关上,余下的只剩肮脏,在每个夜晚肆无忌惮的侵蚀我们的本性,多么讽刺,那些本该隐藏住的黑暗力量,冲破了天使与恶魔的挣扎,强迫我们对上邪恶的眼,找寻报复的快感。
然后如行尸走肉般,等着末日来临。在那之前,却依旧要对爱的人拼死效忠,护她周全,这样,就算独吞恶果,也不枉初心。
商陆拔掉手背上的输液管,几滴血珠渗了出来,她从病热中挣扎着坐起来,望向窗外大大的月亮,心坟上似有血花破土而出...
段冰的话还在耳边,是那样的嚣张跋扈。
总有一天,她会将这个口蜜腹剑的女人扎在她身上的每一针,千倍百倍的奉还,沈井原不是袁婷的最爱么?那么她就夺她所爱。
她要告诉段冰,不要用这样嚣张的语气对她指手画脚,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他的婚礼
席崇华背靠着床头,默默的坐着出神。明日即使袁婷的订婚宴,段冰正戴着金丝边的眼睛坐在书桌前翻着订婚宴的宾客名单,转头斜睥了他一眼,问道:“想什么呢还不睡?”
席崇华叹了口气,目光遥远而深久,似乎在回忆什么往事。
段冰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便开口安慰道:“知道你在担心陆陆,我刚才还做了点粥喂她喝,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席崇华欣慰的看向段冰,充满感激:“你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