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王淑芝从卧室里走出来,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脑袋:“笑不出来就别笑啦,多难听。”
苏挺回头:“这么晚了还不睡?”
王淑芝微微的晃动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女儿:“家里有外人睡不着。”
苏挺一听,这个外人不正是指自己嘛!她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不乐意了,刚要说话,就被王淑芝打断:“知道知道,等我老的动不了了你会把我送到最差的养老院!”
苏挺一听这招已经治不了自家娘亲了,立马有种挫败感,又坐回沙发上去。王淑芝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道:“离家出走三天了,你想一直赖在我这装修简陋的40平小蜗居呀?”
“家?哪个家?这里才是我家!”
“小两口过日子哪有牙齿不碰嘴唇的,你妈我就是年轻的时候太爱生气气坏了脑子才得了脑血栓,你要步我的后尘啊?我现在想找个男人跟我吵架都找不到呢!”
“没有男人也一样,谁离了谁活不了呢!”苏挺气鼓鼓的塞了一嘴薯片,那个男人看来是真的嫌弃她了,破天荒的三天都没跟她联系,连个电话都没有。
“我看我的女婿可是不错…对了,那天那个坐在你身边的姑娘,叫商陆对吧?”
“嗯!”
“她真的是商志高的女儿?”
“是,我公公最疼她了。”
“天哪…”王淑芝默默感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往事。
苏挺看出了她的异样,问:“妈,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王淑芝似乎正沉浸在深远的回忆中,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半晌,才从嘴里呢喃出一句:“怎么这么巧,真是孽缘…”
苏挺觉得母亲可能是又犯糊涂了,自从她得了这个病以来就总是爱自己叨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于是拿起薯片又看着起了电视。
家里的座机响了,苏挺犹豫了一下,心里有些小小的期许,会不会是他打来的,求她回家?
可段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时,苏挺瞬间就耸拉下脑袋。
“苏挺啊,是我。”
“妈,怎么了?”
“席无去你那了吗?他到这个时间了还没回家,我有些担心。”
“没,他没来。”苏挺的睫毛垂下来,用手搅着电话线。
“我的好儿媳,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他一向不是那样的,可能那天心情不好才说了让你伤心的话,你在家呆两天就回来吧啊!”
“我知道了妈。”苏挺失落的挂断电话。
电话突然又响起来了,苏挺以为是段冰,便想都没想就放到了耳边,却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儿子稚嫩的童音。
“妈妈,我是金金。”
苏挺一听到儿子的声音立刻心头一暖,她这三天无时无刻都在担心他有没有吃饭有没有睡觉有没有想妈妈想到哭。
“我的小金金,你想妈妈吗?”
当初席无给儿子取名叫席鋆的时候,神经粗犷的苏挺是在无法理解这个复杂的鋆字,便取了下面的金字做小名,是她一贯的将人名字叫成BB的形式。席无开始很不喜欢苏挺叫儿子小金金,显得特别的脑残,但后来听习惯了也就跟着叫了,所以席无一直觉得,苏挺是个极具感染力的危险角色。
“想…”席鋆奶声奶气的把这个字拖得长长的,“妈妈我在露露家的楼下。”
苏挺忍不住纠正:“是姥姥,不是露露。”
“什么?你在楼下?和谁?”
“和爸爸。”
…
苏挺穿着卡通图案的睡衣加拖鞋跑到楼下的时候,席鋆就站在暖黄色的路灯下,身后站着高大的席无,两人一大一小,像是一套的。
席无看着她,苏挺也与他对视着,两人隔着有五米远,谁也没说话。
半晌,席无才蹲下去,贴在儿子的耳边说了什么,席鋆跑过来,仰着头看苏挺,奶声奶气的说道:“爸爸说,妈妈的睡衣好丑,不如家里的好看。”
苏挺鼻子一酸,却瞪了席无一眼,弯下身也贴在席鋆耳边说话。
席鋆噔噔蹬的跑到席无身边,稚嫩的小脸洋溢着天真与乖巧:“妈妈说,她的家就在这里不在别处。”
席无眉毛一挑,看向苏挺,苏挺显然还在生气,别过头去不看他。
席鋆又跑过来,仰着头对苏挺说:“爸爸说,他道两个歉,妈妈道一个歉,可不可以跟我们回家。”
苏挺贴在席无的耳边说:“你去告诉你老爸,我不要他,我就要你。”
席鋆点点头,向席无跑去,跑到半路突然觉得不对劲,又折回来了,胖胖的脑袋摇了摇仰头说:“不行妈妈,你不能不要爸爸,我和爸爸是一套的,不能拆开。”
苏挺眼风狠狠的扫过去,见席无嘴角扯起一抹得意的笑,苏挺咬咬牙,算你狠,拿我儿子当人质,你们爷俩是一套的,那老娘算什么!包装盒吗?
席鋆站在中间,迷茫的看着两个大人,不懂为什么爸爸妈妈吵架要靠他来传话。
苏挺看看儿子,又看看席无,转头就走,席无快步追上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苏挺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却被他强大的力道一把扯进了怀里。
她的头被按在席无的胸膛上,双手被牵制无法动弹,他喉结处是心情复杂的滚动,胸膛的温度渐渐传递,苏挺知道,这就算是席无的道歉了。
席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闷闷的说:“你就吃定了我会拉住你,所以才转身的对不对?”
“少废话!”苏挺色厉内荏,强行抑制住内心的小胜利,偷偷的笑。
暖黄的夜灯穿透微凉的温度抵达人心,勾起那一抹暗涌的温情,许多倔强的人不懂爱能永恒的谣言,但这个城市的挚爱每晚都在上演。
其实很多小情小爱之中争吵都是在所难免,很多人因骄傲而错过,因倔强而分开,他们终有一天会了解,维系一份爱情天长地久的秘诀,就是男人道两个歉,女人道一个歉,就是这么简单。
苏挺突然从席无的怀里伸出脑袋,问道:“你说你们俩是一套的,那我算什么?是你们磨掉了漆的包装盒么?”
席无笑着用指头弹上她的脑袋,回答:
“你是我千金不换的珍藏版。”
☆、陈年旧事
A大在盛夏的时候总如世外桃源般美好,馥郁芳香的千奇百花绽放在校园里,百年老树如同上帝褶皱的手指,伸展在阳光下,校园里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谈笑着走在林间小路,享受着美好的盛夏傍晚。
詹纺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开着她那辆可爱的甲壳虫到校门口买上一杯冰沙和汉堡,然后驶到戚树的实验楼门口等着他下课。
戚树放下刚刚咬过一口的面包,右手正解剖着一具男尸标本,被特殊处理过的标本看起来不像是死去的人类,更像是一个硬邦邦的人体模型。由于实验楼距离寝室太远,大家往往都来不及吃饭,所以上解剖课的时候都会带些干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