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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夜熙攘之前(57)

他把杯子重新放在桌面,略一抬眉道:“不然下次再接受采访,我真笑不出来了。”

谢镇麟自知理亏,对他这种夹枪带棒含沙射影的暗讽也没生气,好脾气地应:“行,下次不会了。”

“你章阿姨就是热心,我回头说说她,然后之后找个机会也提醒一下你妈……你呢,生活学习上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们提。”

谢屹忱靠在沙发上,表情不置可否。

随便聊了一会儿,谢镇麟想到什么:“对了,杜骏年找我来借钱,你说我要借吗?”

这就是之前和宁岁提过的那个做短视频的表哥,谢屹忱愣了下:“他怎么了?”

“说是公司被一个大的互联网龙头看上了,但他不想卖,所以对方就找之前的一些风投股东恶意收购,还要把他踢出管理层。杜骏年现在来找我入股,大几百万吧,希望能把控股权给保住。”

谢镇麟问他:“你有看过他那个软件吗?做得怎么样?我是不太想和这些亲戚缠在一块儿,到时候分割利益的时候说不清,出了事也只能闷声吃哑巴亏。”

他爸是那种典型的商人思维,比秦淑芬更有过之无不及。

谢屹忱客观回答:“我觉得模式很新,在市场上也拥有了一定的份额,风头正劲,这些大厂想轻易学这个模式估计还学不来,所以才想直接拿现成的。”

顿了须臾:“表哥做事靠谱,也很有责任感,我觉得他眼光很独到,值得信赖。”

两人小时候在一起玩过一段时间,会有感情上的私心很正常,谢镇麟自己还是偏向不投资:“我再想想吧。”

两人没有多聊,谢镇麟还要赶下午的航班,看了眼手表:“从潮州给你带了一些小玩意儿回来,放客厅里了,一会儿记得去拆。”

眼看着他要开门走出房间,谢屹忱忽然叫住他:“爸。”

“嗯?”

他不带情绪地撩了下眼皮:“我想问,你真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谢镇麟回过头来静静看着他,一时没有出声。

儿子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身高早已超过他,五官也俊朗出众,遗传了他和若蕴身上所有最好的特质。

谢屹忱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但谢镇麟最欣赏的,还是他目光里那种少年人敢问天高海阔的胆识气魄,以及尚未被世俗磨平的锋芒棱角。

所以谢镇麟一向是以最平等的身份与他对话。

他轻叹了口气:“阿忱,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并不认可我和你妈妈的行为方式,但你要知道,做利益共同体,远比被爱情捆绑在一起更加牢固。”

“没有哪一种爱情是不会消散的,这种开放式婚姻的观念,我们当初在结婚的时候就开诚布公达成一致。”

“你也许会觉得我和你妈妈感情疏淡,但其实她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家人,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弃彼此。我也可以向你保证,这个家会一直保持着最初的模样。”

“……”

谢镇麟带着章悦离开之后,谢屹忱坐在二楼阳台上望着外面的小花园发呆。

谢镇麟和邱若蕴一直以来都是一对无比开明的父母,谢屹忱小时候在学校里惹出什么事,两人从来不偏听偏信老师或其他家长的一面之词,而是让谢屹忱自己说,他们再去分析判断是非对错。

谢镇麟以前就告诉他,每个人都有权利去选择自己想要过的人生,不要对别人过多评价,也不要胆怯畏葸,不敢活出自己想成为的模样。

犯错是很正常的事,因为我们都是凡夫俗子。

即便犯了错,也要拥有敢于再度站起来的勇气。

谢屹忱知道他爸妈事业心特别强,是俩狠人,遇到彼此之后观念一拍即合,有了想要建立家庭和事业的想法。

关于开放式婚姻这件事,谢屹忱是在初中的时候自己发现的。

其实早年两人还算温情,没有把任何蛛丝马迹摆到台面上来,也会很细心地在他面前营造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

后来可能是看他长大了,该懂的都懂得差不多了,就懒得装了,家里慢慢地出现了一些他从没见过的,属于别人的东西。

谢屹忱就跑去问他妈这是怎么回事,夫妻俩坦诚地坐下来,直接告诉了他所有的真相。

谢屹忱当时觉得这挺残忍的,后来心想这可能也是老爸老妈的某种良苦用心,毕竟见识过这样的事情,在这荒唐世道里再看到什么都不会惊讶,心脏承受力该有多强大。

午后的阳光慵懒,谢屹忱仰头靠在软沙发上,抬起左手臂,敛着眼仔细看那条显眼的长疤。

其实比起那么多年前,已经淡化了许多,只剩下浅浅的痕迹。

这条疤的成因,只有张余戈略知一二,不过他知道的也不是全部,只以为是他父母打他时伤到的。

其实,是因为邱若蕴某次约会过后不慎被记者拍到,照片小范围传播到网上,对公司声誉造成影响,导致损失了当时一个上亿级别的客户,所以两人才迸发出激烈争吵,情绪激动下打碎了一口尺寸较大的瓷瓶。

谢屹忱觉得自己纯属被误伤。

他比较倒霉,当时就在旁边,本来是想劝架,结果那碎片噼里啪啦地落下,就给胳膊划拉了那么一道。

血登时就飙了出来,所幸谢镇麟和邱若蕴都比较冷静,暂时止血以后,抱着他就往医院跑,最后缝了大概有六针。

再后来,他爸妈就再也不吵架了。

这伤也是当时看着吓人,过了就不疼了。

其实,仔细想想,谢镇麟和邱若蕴对他已经够好的了。

钱财方面从不束手束脚,无条件支持他喜欢做的事,还很开明讲道理。

除了不记得他的生日,少一些爱和陪伴,再加上这段在众人眼里看似完美的婚姻其实还有其他人参与,父母角色做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无可指摘了吧。

谢屹忱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说服了,正到晌午,他有点饿,下楼到餐厅,刘阿姨已经给他做好了饭,笑眯眯地从厨房里端盘子出来。

她算是家里的老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很明白。两人坐在一起融洽地吃完了饭,张余戈又在三人小群发了条消息,问他下午要不要去打球。

谢屹忱:【昨天不是才打过?】

金戈:【是篮球不是壁球!】

酷哥林:【高华最近在施工不给进吧?】

酷哥林:【好像是在重修教学楼。】

金戈:【咱可以去槐大里面打,那儿场地更大,正好我新买了双篮球鞋嘿嘿[墨镜]】

谢屹忱懒懒回:【去不了,下午有事儿】

金戈:【太无情了……】

金戈:【爷您别是昨天累着腰了,找个托词不来吧[狗头]】

谢屹忱的确很久没打壁球,现在身上还有些感觉。

昨天他们订了个房间打球,过道有两个女生一直透过玻璃窗直勾勾地在看他们,谢屹忱只中途出去了一回,就被堵着各种要微信,回去以后索性心无旁骛,埋着头打了三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