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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校女寝图鉴(24)

金雨苫丧气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把脸怼到变形,气鼓鼓地说:“没看到,我在里面拉屎呢!”

“把屎夹断了也得出来骂呀!”王铂菡说。

金雨苫被她逗笑了,脸上的愁云顿时驱散,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啥叫海螺人?”

穗子说:“海螺人,就是说,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有一个硬硬的壳,闷闷的不说话,但是只要你靠近他,就能听到浪的声音。”

王铂菡指着金雨苫笑:“哎呀这说的不就是你吗?”

“你才浪!”金雨苫抄起笤帚追着王铂菡满屋子跑,穗子喜悦地在上铺看斗兽。

穗子说:“扇子是挺闷骚的,嘴上说不喜欢帅哥,指不定做了多少回春梦。不过上次和焦焦美人一起吃饭共用一杯的事,我能作证,当时有个小哥哥弄湿了美人的裤子,还把他的杯子拿走了,两个人坐在同一排,可能焦焦美人没注意就拿了扇子的杯子喝水,这才有了流言蜚语,也怪我,我把那条朋友圈给删了。”

三个人吵吵闹闹完毕,王铂菡这才看见,寝室里还有另外一个床铺空着。

“印清羽呢?她每学期都最早回来的。”

金雨苫说:“被你们俩给挤兑走了。”

王铂菡诧异:“真的假的?她要换寝了啊?”

穗子冷笑:“换就换呗,反正她也没把这里当成寝室。从入学到现在,她的眼里只有她自己,总是一副高傲文艺女青年的做派,看得我都想吐。”

金雨苫说:“人和人性格不一样,人家就不爱说话,天生性子冷淡笑点高,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看个跑男都能笑成筛子。”

在边界感的问题上,穗子和印清羽是两个极端,穗子理所当然的觉得,用一下别人的洗头水也没什么大不了,在别人面前换内衣也是人之常情。可印清羽不会,她的周身有一层与生俱来的真空罩,万物不能与我相融。

王铂菡说:“你别为她开脱了,你忘了她大一时候的q、q签名了?”

穗子接茬道:“君子和而不群,小人群而不和。”

王铂菡说:“对,就是这句话,她是君子,我们是小人呗?我最烦一个寝室的,有话不直说,在签名上指桑骂槐给谁听呢?冲她这句话我一生黑。”

金雨苫说:“好话不听捡骂听,人家未必说的是我们。”

王铂菡问:“那她真不回来了?”

金雨苫说:“我逗你们俩呢,老师说她请假了,晚点回学校。”

……

晚上王铂菡在小红书上写安利帖,穗子在挑灯夜读,金雨苫无所事事,抄起一本余光中的精选集来读。

这本书是去年生日时,妹妹送给她的,她天生不爱诗歌散文,是内心太直白,总触不到里面柔矫情怀,今晚熄灯后,台灯昏黄,她竟已读完了大半。

行文里有一首,让她的目光踟蹰——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

上面流转着白银

而你带笑地朝我步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金雨苫的心尖被小小地震颤,眼前的墙壁上一下子浮现起焦栀白皙的面容。

他一身白衣,身体环抱着小黑牛,两只手怜爱地揉着它的耳朵,抬头冲她笑着,眼底有好看的卧蚕浮现。

她不觉出神,将那句子喃喃碾碎:

“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第三种绝色……”

正在上铺玩手机的王铂菡听见了,坐起来与耳朵同样灵敏的穗子对视一眼,她从自己的床悄悄爬到穗子床上,小声说:

“听见了吗?念骚诗呢……”

“这是发情了……”

金雨苫把书狠狠一扣,仰头看着他们俩:“你们两个文盲,注意用词好吗?这可是余光中老先生的诗。”

王铂菡说:“哦哦,那你怎么不念‘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而是反反复复的念叨着绝色呢?谁是绝色?”

穗子说:“对呀,谁是绝色?”

金雨苫正不知如何回答,那个“绝色”就发来了微信。

他和她从不在微信上闲聊,这是自披萨店一别后,两个人第一次对话。

焦焦美人:“我回学校了。”

扇子:“你们大四还有课吗?”

焦焦美人:“有,但是很少,我陪谢不邀回来的。”

金雨苫想起来了,今早谢不邀给她打过电话,问她能不能叫印清羽下楼一趟,金雨苫说印清羽请假了,谢不邀才感叹自己白跑了一趟。

扇子:“那就多呆几天吧,否则转眼毕业,再就回不来了。”

焦焦美人:“明早还去跑步吗?”

扇子:“每天都去呀!”

对方没有再回。

金雨苫拿着手机爬上床,把手机放在枕边,反反复复地点开,关上,他还是没回。

闭上眼,左耳微微发烫。

……

早秋的清晨有些凉,今天竟然起了一层薄雾,天空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金雨苫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装,照例踏着晨雾跑进了体育场。

一天之计在于晨,她的头脑却昏沉沉,昨晚没睡好,寝室里干燥得要命,王铂菡的空气加湿器又被校里的突击检查给没收了,金雨苫喝了一大杯热水,嘴唇还是干燥爆皮。

她涂了一层草莓味的唇膏,感觉好多了。

初秋的风让人手脚发凉,她将手揣进口袋,无精打采地在塑胶跑道上小跑着。

他今天会来吗?

想起最后一次在学校见他,还是在体育场尽头的那个角落里。

怎么想都很尴尬,金雨苫把头摇摇晕,迫使自己清除掉那段记忆。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回头多少次。

体育场那么大,空空如也,身后和眼前却再也没有出现他的影子。

金雨苫有点讨厌他,不来跑步干嘛昨晚要发那样的微信?发完又不回,害的人睡不踏实。

跑了大概半个小时,她已经疲惫不堪了,气喘吁吁的掐着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点沮丧。

或许人家就是随便一问。

她不禁仰起头来,看向天空,却在无意间,发现观众席上立着一个身影。

金雨苫眯起有些近视的眼睛,眼球被眼皮挤压,视线才清晰起来,她看见那人正站在观众席的边沿上,对自己招了招手。

金雨苫几乎是下意识的绽放出一个笑来,拍拍屁股站起来,她惊喜地发现,在这阴天之下,他的身后竟然是一小块晴空。

“喂!你站在那儿干嘛呢!下来啊!”她朝他喊。

他被她唤下来,她也往他的方向走去,两个人很快就站成了面对面。

他今天穿了一条黑色休闲裤,白色条纹T恤,外面穿了一件深蓝色针织外套,手里提着古早今语的早餐袋。

“你怎么不跑啊?”她问。

他说:“我老寒腿,今天太凉了。”

金雨苫“噗”地一声笑了:“净瞎扯!懒就是懒!”

焦栀把手里的袋子打开,袋子里冒出一股热腾腾的气,哗啦啦响,那响声惊动了她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