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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形机械[无限](390)

画面忽然转暗,像是又陷入了先前那个黑色的空间当中。

转瞬间出现在元欲雪面前的,也变成了另一副画面。

之前的老李女儿躺在床上,她不能动弹,因为一把钢刀穿过了她的手掌,狠狠地将她钉在了床上。

她似乎疼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不停抽着气。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这会儿走进来的,是她的母亲和弟弟。

一看见亲人,她的眼泪便忍不住下来了,哭声含糊地掺杂着一些骂人的词汇。

她说自己的爸爸疯了,要杀她。

又求她的妈妈赶紧放她出去,他们一起逃走。

可她的哭声很快就停了下来,因为她终于十分怪异地发现,平时待她十分温和的母亲,黏人的弟弟,在见到她的惨状之后,却没有一点吃惊或心疼的表现。

只是平静地听完了她的话——然后上前,将手中端着的液体喂进了她的嘴里。

那滚烫的药倒进了老李女儿的喉道当中的时候,元欲雪看见了从对方眼睛里流下的眼泪。

而这个时候,平时对女儿总是温声软语的母亲,却只是死死地盯住了她,目光直勾勾地说,

“喝药吧,喝完药,你的疯病就会好了。”

第249章 金银村28

她的“病”当然没有好。

被锁在床柱上的女孩子日益的消瘦下去, 而元欲雪眼前的画面,也是像是开了无数倍的快进,迅速地变换着。

只是那画面惊人的重复一致, 元欲雪所看见的内容,都是女孩被迫喝下一碗碗熬的浓稠的药汁, 从最开始极为愤怒的反抗、吼叫,甚至努力地想要打破盛在嘴边的碗, 到最后。她似乎已经放弃这无所谓的抵抗情绪,闭着眼睛, 紧锁眉头地去喝那些喂到嘴边的药汁。

她已经没办法了。

太饿了。

那熬出来的药十分粘稠, 且一日更浓过一日,像是粥一般。

但十分令人不解的是,即便她一天三道地喝着那药,却还是显得很干渴一般。

嘴唇渐渐的干裂, 人也开始变得消瘦青白。

原本略微圆润的脸颊, 便明显地凹陷了下去。

靠着药活下来的女孩,被困在床柱上而无法动弹的身体也单薄起来,很快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在这样漫长的画面里,元欲雪并没有看见她进食其他食物的画面。她似乎总是在不断地吞咽着那些粘稠的药物以求存活。

在这种浑浑噩噩的折磨当中,和那些诡异汤药的吊命下,她似乎终于被折磨的意志崩溃起来。

她开始毫无缘由的大哭,开始对那些不断给她喝药的亲人们认错。

“我错了, 我错了。我不会发疯了——”

“爸爸, 爸爸!”

她看见了第一次进入房间当中, 那身形佝偻的老人,

她的爸爸手中正端着一碗新鲜熬出来的滚烫药液, 盛到了她的身边。

而她只是在短暂的呆滞之后, 便在锁链能够延伸到的范围跌跌撞撞地靠了过去,胡乱地吞咽下了那些滚烫的药汁。

随后才微微扬起头,唇边还带着被滚烫液体燎出的水泡,她便那么睁着一双奇大无比的眼睛,近乎哀求地望着他。

“我已经知道是我的不对了,我已经好了,好起来了。会好好的吃鱼,好好的在村子里生活,我再也不会出去了,爸爸……”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地,最后像是笃定了什么一般,睁着眼睛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的病已经好了。”

她不想要知道结果,不想要自己以为的“正确”。

她只想认错,这样就能从这一片狭窄的空间当中逃开。

哪怕是那些怪异的药,她已经喝的够多了,甚至到了闻见味道都开始呕吐,胃部微微抽搐的程度。却还是迫不及待地将它灌进喉咙里,好似多么的渴求它一样。

老李沉默地放下了他手中的旱烟管,烟丝燃烧出来的呛鼻味道几乎要盖过药里的腥味。

他低下头,近乎是有一些怜悯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在她将那些药全都喝干净,抬起头来十分乖顺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将那只碗收了起来,眼中,似乎终于出现了一些微诡异的怜悯。

那双粗糙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施展下来的力道,很快让她被迫趴在了床上,只能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他。

“你的病还没好。”

老李像是很笃定一般地说到。

女儿微微睁大了眼。

因为被饿的太久,除去那些药以外滴米未进,又受过伤,此时的女儿已经虚弱得连她垂垂老矣的父亲都无法反抗。

她只是略微显得有些呆滞地睁着眼,听到从头顶传来的那一句话,几乎难以反应过来。

“那些鱼已经饿的太久了。”

老李略微有些仇苦地说道。以往他在愁于家中生计的时候,也会露出这样烦躁的表情,只是那个时候作为父亲,他不会让家里的小孩也因为这些事烦恼。

“妮儿。”

老李喊出了女儿幼时的小名,仿佛仍像是过去那样的亲昵。

只是他的视线变得直勾勾起来,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就像是之前他们爆发出冲突的时候,所体现出来的隐晦而怪异的阴鸷。

那时候的女儿低下了头,并没有发现爸爸的表情变化。

可现在的她,却是看的很清楚的,以至于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我们需要新的鱼饵了。”

老李说。

“鱼饵”。

元欲雪想。

——其实只是这几段话的前因后果,再加上他在陷入幻境前,所看见的那一幕,已经能很清晰地指向“鱼饵”到底是什么了。

人类的尸体。

或者说是非自然死亡的尸体。

漆黑浓密的眼睫很轻微地沉了下去,掩住了其中的神色。

元欲雪没有上前。

他很清楚现在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来源于过去。

他无法阻止。就像是他现在也没有感知到任何来自于人类生命体的求救讯号那样。

她已经死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眼前的画面又开始破碎重组。

很短的时间内,又拼接成了另一幅画面。

光芒黯淡下来,破败的房屋当中只点起了一盏暖黄色的灯泡,照亮了墙角上那些细微的缝隙,也映亮了面前的场景。

女孩子的身体已经微微僵硬了。近似于某种石化的状态。

站在她旁边的人,又给她喂下了一碗药,只是她这次没有像以往一样吞咽下去。

那些药从她的唇缝边和鼻孔里流淌出来,到最后淅淅沥沥地撒了大半碗,喂药的人才停了手。

女儿的皮肤已经彻底凉了,呈现出一股淡淡的青紫色。偏偏眼睛睁得很大,眼珠暴突,手微微向上举起,形成抓握状态,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一般,却永久地停留在了那里。

目光黑洞洞、直勾勾地,望着床顶的方向。

她已经死了。

而她身边的亲人们,是意料当中的冷静。只是站在一旁,确认对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之后,才将那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装进了早就定做好的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