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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仙门(246)

官军投了会儿石头,桃园寨居高临下回敬了几拨箭,两边就停了下来,官军就地驻扎,桃园寨里严密戒备,一时又对峙起来。

这一日直到天色全黑,官军都再没有动静,周霜安排了得力人手值夜,严防敌方夜袭,“按理说,他们不该跟我们比耐性,屈政亮的日子是有数的,难保这会儿不是在想什么阴谋诡计,大家都警醒着些。”

夏小乔看她都安排好了,就说:“我要进去看看叔父他们,晚点再出来。”

“妹妹只管忙你的去,要是晚了,直接在大院休息便是,不用出来了。”

夏小乔拉一拉周霜的手:“姐姐也要多休息,如今你是寨中主心骨,可得撑住,大家都指望你呢。”

这几天周霜虽然并没表现出明显的悲痛消沉来,但她短短几日就消瘦憔悴的不像样子,连鬓边都多了银丝。夏小乔知道她必定因关慕羽之死深受打击,只苦于担着桃园寨的重担,不能痛哭不能抒发,只把一切郁结在心里,夏小乔真怕她撑不住。

周霜轻轻叹了一声:“我知道,放心吧。我去南寨看看棋师父,你也进去吧。”

夏小乔也不敢多说,便与周霜分开,自己进了内寨。

官兵包围寨子已超半月,内寨再不复从前的热闹景象,这时天刚黑下来,外面路上就已没人走动,有些人家甚至连灯光都没有,也不知是早早就睡了,还是出于恐惧根本没点灯。就算是亮着灯的人家,说话声也轻得很,以夏小乔的耳力,若不是用心去听都听不到,那些淘气爱撒野的孩子似乎一夕之间都懂事起来,只安安生生陪在父母身边,再不敢吵闹了。

此情此景,再温柔的晚风也不能化解夏小乔心中的郁郁,她快步去了谢家人的居所,问候过听闻长子身死而病倒的谢夫人,便与谢子澄去了院中单独说话。

“谢二哥在外寨排班值夜呢,我们都劝他回来,他却怎么也不肯。”

谢子澄这几日苍老了许多,连腰板都有些佝偻了,闻言只说:“让他去吧,这种时候,叫他躲在屋子里他也不能安枕。”

夏小乔道:“只是如今寨中也非安稳之地,我想送叔父和婶婶出去,先找个清净地方躲一躲。”

“屈政亮大军一到,哪里还有清净地方?”谢子澄连连摆手,“他正巴不得你们往外送人呢!这等危急时刻,送又不能送的远,送得近了,他很快就能查到,把人一抓,现成的人质。就留在这里吧,生死有命,我早看得开了。”

“可是我答应过谢大哥,叔父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为婶婶和二哥想想。我带着你们翻山出去到南阳,再送你们到襄阳坐上船,应就无事了。”

谢子澄问:“那你呢?”

“我得回来。”夏小乔简单却坚定的说。

谢子澄叹道:“小乔,你在叔父心里,与大郎二郎是一样的,你在哪里,我们一家就在哪里。要是真的有倾覆之祸,咱们死在一处,能一同去见你父母,那也很好。”

夏小乔张了张嘴,本来还想再劝的,但她转念一想,竟释然一笑:“好吧,叔父一家留在这里,侄女就更得想个万全之法来保住桃园寨了。”

谢子澄有些诧异:“你有法子?”

“还没想好。总之先拖着外面那些官兵吧。叔父不要担心这些,只管好生保养自己,照顾好婶婶,忙不过来就叫花京来帮忙,我交代过他了。”

这几天花京确实常过来帮忙,谢子澄喜他心地纯良,就点头说:“我知道,你放心,我们这里再没什么事的。你也要好好保重自个。”

夏小乔又嘱咐了他几句,就告辞去了后面大院,看了看贺酩和花京,师无言和宣谋正在竹楼里喝茶说话,听见她来了,就跑出来叫她过去坐。

“你们两个倒会躲清闲。”夏小乔进门就说。

师无言笑道:“不然呢?都在前面耗着有什么用?眼下又没开打,也用不上我们呐!”

“就你们俩在这?无语姐姐呢?怎么一直没见到她?”

师无言答道:“师姐早回去了。我是跟大师兄一起陪师父他们回来的。”

“是么?那你大师兄也在寨子中么?”夏小乔还没见过师无弦呢。

“他把我们送回来就走了,大概是去联络江湖中的朋友去了。二师兄的伤还没好,一直留在蜀中养着,现在楼里可不就我一个,幸亏还有老宣陪我。”

“徐老也没回来?”

师无言摇头:“咱们是有事回来的,又不与徐老相干,他大约去吴越之地了。”

没回来也好,现在寨子中这些人,已经够让夏小乔觉得负担沉重了,徐老自有去处,实在是件好事。

她没再说话,师无言也把话说完了,室内一时就安静下来,还是宣谋把茶喝尽,咂咂嘴说:“怪没滋味的,小师去贺老头儿那偷点酒来喝。”

师无言失笑:“喝酒还用偷?”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就托了三小坛子酒回来,一人分了一坛,也没有下酒菜,三个人就这么闲谈干喝酒。

“哎呀,这时候真想念襄阳城中那间酒肆做的麻香肚丝呀!要是还有命再去,我出钱请你们吃。”师无言喝了一口酒,无限向往的说。

想想那时候他们三人在襄阳吃喝玩乐,还真是夏小乔回到下界以后最自由快活的时光,所以她也不由笑了起来:“好啊,这一顿让你先欠着。”

“不过我穷得很,去之前,还是得靠你先去赌坊拿钱。哎,你说你赌运这么好,这一次跟屈政亮赌命,咱们能不能赢?”

夏小乔被他问得一怔,还没等想出话来答,师无言已经笑着摆手:“逗你玩呢!依我说,输赢也无所谓,反正我活了二十多年,少有不顺心的时候,已是够本。又孤身一人毫无牵挂,晚死就多享受几年,早死那也是老天爷的意思,来,喝酒喝酒。”

夏小乔举起酒坛子跟他碰了碰,慢慢喝了一口,之后问道:“你真的没有牵挂?那你那时候去凉州……”

“是去寻访仇人的。”当初不愿提及的事,这会儿师无言倒毫无遮掩的说了,“父母之仇已经报了,我又没娶妻,当然毫无牵挂啦!倒是小夏你,如花似玉的年纪,也不是没有人倾慕,陪我们死在这多可惜啊!老宣你说是不是?”

宣谋点头:“是可惜。”

师无言见他答的爽快,反倒稀奇起来:“咦?你也这样觉得?你不是……”他话说一半,看看夏小乔,再看看宣谋,“我说,都到如今这个时候了,咱们也没啥不能说的了,你两个,对彼此到底有没有意啊?若是有意就快说,趁着还没开打,赶快把喜事办了,别像大当家和二当家似的……哎,你干嘛?”

夏小乔丢了个茶杯过去砸师无言,杯子师无言接到了,剩的那点茶水却没浪费,洒了他满衣襟,夏小乔还威胁他:“再这样胡说,我可就扔坛子了!”

“我这是胡说么?我这是好心给你们提个醒,真是的!老宣你倒是说句话啊!”师无言一边擦身上的水,一边推了推宣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