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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445)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却触碰到了什么被遗忘许久的东西。

他的心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颤抖的手摸到衣襟里,掏出了一个不再平整的,差点被撕裂的纸人。

江逾黛曾取陈厝的一部分肢体做成了纸人,他们满心以为真的陈厝已经回来了,却在他消失之后,迎来了更大的绝望。当纸人飘飘忽忽落在地上的那一刻,铺天盖地的绝望感几乎让他窒息。

他妥帖的把纸人放在了胸口,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江隐说,这纸人上面,也许还残留着陈厝的一点意识。

那么,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

这纸人仍然承载了陈厝的一部分灵魂,保留着他最本真的一点善意?

他猛地站了起来。

祁景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瞿清白的声音不稳,但眼睛亮的像一个沙漠中的旅人看见了水一般:“阿诗玛大娘的故事中,班纳若虫是引子。你说……我们没有班纳若虫。”

祁景不明所以:“……是。”

“实际上,我们有。”他慢慢张开手掌,露出了皱巴巴的,几乎被汗水浸湿的纸人,“我们的班纳若虫在这里。”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在这一刻,这些年轻人的眼眸中迸发出的希望的光芒,几乎比篝火还明亮。

瞿清白一个一个人看过去,接收到了他们鼓励的目光。

他一扬手,纸人仿若一只扑火的飞蛾,毅然决然的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霎时间,火苗窜起了丈余高,那光芒几乎刺破了黑暗,仿若黎明霞光。傈西人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引路歌越发高昂,伴着哔哔啵啵的柴火声,竟唱出了一种昂扬振奋的感觉。

陈厝的身体忽然弹动了一下。

祁景冲了过去,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软弱的几乎站不住。他握住了陈厝的手,拜托,拜托……

就这一次,让他的朋友交个好运吧。

所有人都围在了他的身边,仿佛要将温暖以最为直接的方式传递给他。在引路歌的最后一个字落下,歌声仍然飘荡在篝火旁时,陈厝猛的睁开了眼睛!

他好像一个溺水的人,大口的,贪婪的抽吸着空气。

才缓过神来,他就对上了周围紧张的目光。

“我……我怎么了?”

他迷茫的问:“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瞿清白一口气吐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无法抑制的把头埋在胳膊里,放声大哭。

陈厝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小白……”又被突然涌入脑海中的记忆充塞的头疼欲裂。

那一桩桩,一件件发生过的事,那些痛苦和怨恨的情感,那些伤人狠厉的话语,明明出自他自己,却让他这样陌生。

可祁景一把抱住了他,那是一个几乎要将他肋骨勒断的拥抱。

“别想了。”他感觉又湿润的东西淌在了脖子上,祁景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陈厝的嘴唇抖了抖,忽然重重拍在了他背上。

“你怎么跟演春晚小品似的?下一个环节不会是我们一起包饺砸吧?”

祁景:“……”

他放开陈厝,盯了他一会:“这下我就放心了。绝对是你。”

瞿清白本来满脸泪水,也忍不住破涕为笑。

陈厝也笑了。篝火只剩余烬,朝阳的光辉却洒在了两张年轻的脸上,那上面有憔悴,却笑容轻快明亮,似乎从未有过任何烦恼忧愁,所有苦难都可一笔勾销。

“江真人……周伊……吴敖。”他一个个叫过去,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怎么说……我想死你们了?”

他插科打诨的话淹没在蜂拥而至的拥抱之中。

…………

他们在傈西族仅剩的建筑里待了近一个月。一方面是休整和养伤,一方面是帮助傈西人灾后重建。他们能做的并不多,傈西人勤劳肯干,他们像鸟儿一样不辞辛苦的衔来枝条,用唾液和泥土一点点重筑起温暖的巢穴。

总有一日,万古寨会恢复以往的繁荣。在没了饕餮和神婆的控制之后,它会比曾经的大理国更美,更好。

人生相遇,终有一别。

他们离开万古寨的那一天,阿诗玛大娘、阿勒古、桑铎、勒丘、阿月拉等人送了他们很远。岩浆的侵袭打破了这座“从天上向下看”的寨子和现实世界的隔阂,那曾经仿若天堑的吊桥和断崖都不见了,只余一片巨大的,平原一般的陡坡,和岩浆烧灼后的痕迹。

祁景问:“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

阿勒古道:“万古寨与世隔绝这么久,寨里的年轻人只知道种地养牛,吃老天爷的,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反正吊桥也没了,寨子也不禁止年轻人外出了,我打算教他们汉语,让他们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也许能生活的比现在更好。”

祁景点头:“是个好主意。”

再走几里地,就是鸾丘了。鸾丘地处云南边界,是个鲜花遍地,宁静美丽的地方。虽然尚未被来旅游的人群污染,也已经具备了基本的现代社会的条件,不再像万古寨一样偏远。

他就是从鸾丘过来,一路找到江隐的。

“你们就送到这里吧。”他不无感慨的说,“我们……有缘再见。”

阿勒古用力的抱了抱他,其余的人也纷纷告别。阿诗玛大娘红了眼眶:“有空再回来,看看大娘……”

走出很远,那几个人影仍然在地平线处站着,缩成了一个个小小的黑点。

周伊忍不住频频回头。江隐轻轻拍了下她的背。

周伊看向他,觉得江隐哪里不太一样了。他以往也十分沉稳,但总是阴郁沉默,像一根绷紧的弦。但现在的他,这样平静和松弛,仿佛生命中再无仇怨,连灵魂都有了栖处。

“向前走吧,别回头。我们是,他们也是。”

于是他们就这样一直走,走过了云台山、古宅、鬼门关、青镇、万古寨、大理国,走过了沿路的守墓人、食梦貘、金鸾、神婆、罗刹、四凶,将六十年的是非恩怨都抛之脑后。

刚到了鸾丘,陈厝就深吸了一口气:“现代社会的感觉扑面而来啊!”

他兴奋的指东指西:“看啊,是空调!”

“看啊,是旅馆!”

“看啊,是汽车!!”

祁景面无表情的指着他:“看啊,是弱智。”

瞿清白无语:“你知道吗,你看起来像个野人。”

陈厝快要手舞足蹈了:“你们不知道,我有多久没看过这些东西了!好像有一辈子了!社会主义好啊社会主义妙,社会主义呱呱叫!这才是文明开放的人类社会啊。我决定回去就写份入党申请,离那些妖魔鬼怪都远一点。”

他这话一出,自己先愣住了。

祁景也沉默了。

陈厝咽了下口水:“说到这个……我们……没被开除吧?”

经历过了这么多邪门的事,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个根正苗红的大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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