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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听闻惊风(92)

凤怀月:“……”

彭循对这有病往事也甘拜下风,为了避免情圣再度嚎啕,只好替他承接了这个活。

宋问伸长脖子往门口看:“凤公子怎么独自来仙督府了,瞻明仙主呢?”

问这话的倘若是余回,那凤怀月能立刻滔滔不绝历数司危八十条罪状,中间不带丝毫停顿,但现在换成了大外甥,为了避免对方还对自己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诡异幻想,凤怀月决定委屈一下,暂且装一装爱瞻明仙主如狂,遂云淡风轻答曰:“哦,我是要去看看昨日订的手套,顺便再催他们快些做好。”

甚是情意绵绵。

宋问一听,果然叹气,看起来又要当场失恋,仰天吟诗三百首。凤怀月及时制止,转移话题,将邱家姐弟的事情于他说了一遍,又问:“你上回说的那个什么村,情况如何了,可方便安置这二人?”

“方便。”宋问道,“若他二人愿意,随时能启程。对了,还有一件事,此番邱莲有功,本能获取一大笔赏钱,但她自愿放弃大半,只为能替欧珏换一条相对轻松点的生路。”

少男少女间的情愫,不管爱与不爱,都是一样又纯情又伤感,几句话就能记一辈子。凤怀月稍稍叹了一声,想着闲来无事,便又绕到监牢远远替邱莲看了眼欧珏,而在欧珏隔壁关着的妇人,恰好就是邱莲的继母。

宋问道:“她做的恶事当真不少,近三年来一车接一车地往雪海山庄运送少女,单凭这个,便是任谁求情都没用。有功劳的是邱姑娘,仙督府只消将她安排好便是,至于那个只知道挂在自己姐姐身上的弟弟,还没资格来同我们谈条件。”

凤怀月看了一眼妇人,见她生得细眉细眼,样貌极为清汤寡水,谁能想到心性竟那般恶毒,生生往继女身上引祟气,还一引就是这么多年。恰好,此时邱夫人也抬起了头,缓缓看向这边,四目相接,对方忽莞尔一笑,笑得唇红齿白,说不上到底是不是挑衅。

宋问道:“或许她也知道自己作恶多端绝无生路,与其跪地求饶,倒不如站着死。”

凤怀月问:“她平日里对邱环如何?”

“极为疼爱。”宋问答,“邱环自幼体虚,家中人人都恨不能将他捧在手心,亲生母亲尤甚。”

“可她现在看起来却一点都不记挂儿子。”凤怀月道,“难道就这么有信心,坚信邱环一定能安然脱身?还是说她其实也留有别的后手,你查了吗?”

宋问犹豫:“这……”

“再多盯盯吧,或许还会有新发现。”凤怀月看了眼天色,觉得司危此时差不多也应该忙完了,于是转身先回了彭府。路过街边小摊时,不忘买一包新出炉的,热气腾腾的炸糕,甜滋滋的,红糖桂花馅儿。

回家之后。

司危伸手:“拿来。”

余回熟练上岗:“阿鸾说他不想给。”

凤怀月递出去的胳膊僵在半路,不我没说!

第61章

气氛已经烘托到位, 看来这架不得不吵,凤怀月只好将糖糕又收回来。余回对自己目前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十分满意,他将目光投向司危,正准备语重心长一番, 结果就见对方正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

……什么态度!

于是这一晚, 凤怀月依旧是借宿在余回房中。他睡意全无,盘腿坐在床上出神, 一边琢磨那位邱夫人的异常举止, 一边看着窗外。夜深露重时, 满院花影总算有了动静,司危推门进来, 将他往怀中一揽,抱着就往外走。

可见尚且还有一丝良知残存,并没有直接在这张床上睡。这种事两人在三百年前也不是没做过,直接后果就是余回五雷轰顶地向彭流控诉:“他们甚至都不在乎那间房子到底是谁的。”

糖糕放在桌上, 已经凉透了, 凤怀月道:“你若是早点来,还能吃一口热的。”

司危撇嘴:“让你陪他多玩一阵。”

怀念当年逍遥好时光的人有很多, 余回自然也算一个。凤怀月单手揽着司危的脖子, 双脚在夜色里随意乱晃,扫过花丛时, 乱红如雨,惊飞一群闪烁流萤。

“哎!”

下一刻, 他便被司危抱着转了个圈, 更多的萤火虫因此飞了起来, 如碧绿繁星洒落夜空。深夜的花园里是没有旁人的, 凤怀月笑着拍了他一巴掌:“别闹。”

他从对方怀里溜下来, 赤着脚往花丛深处跑,寝衣上随意裹一件宽松外袍,被月光照得朦胧发亮。论美人究竟能有多美,即便是受病痛所累三百年,也依旧皎洁明亮。花海尽头是一片湖,他坐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将双足浸入冰凉的湖水中。须臾,司危也走了过来,微微弯下腰,往他眼前递了一束花。

三百年前能爱之如狂,也不是全然情不知所起,至少这些花里胡哨的小手段,还是颇能讨美人欢心的。凤怀月向后靠在他怀中,问:“这也是你当年的旧招数?”

司危笑了一声,指背在他脸上轻轻碰了碰。两人在花园里待了好长一阵,方才回了卧房,司危背着他,凤怀月手里捏着花,染得满袖生香,床帐也香。

在床上滚了两圈,凤怀月才发现自己脚背处有一处新添血痕,该是方才在花丛中被蔷薇刺所伤,很浅,估摸明早就会痊愈,司危却偏偏要低头去亲,他的唇瓣温柔地包覆住那道伤痕,舌尖一卷,凤怀月脑髓就也跟着发麻。重伤未愈的虚弱病患受不得这种刺激,他“咳咳咳”地咳嗽了半天,示意对方自己快死了。

司危将人抱进怀里,掌心在背上拍,却又不是单纯止咳的那种顺气,而是连揉带捏。凤怀月气息不大稳,也不知是不是不甘,突然冒出一句:“我都还没想起你来。”

司危道:“不要紧。”

怎么就不要紧了,那万一我想不起来,哪天又跑了呢?凤怀月试图推开对方,司危却反而用力扣着他的手腕,对视时,紧缩的瞳孔像是某种兽类,明显有些焦躁。凤怀月以为接下来这人又要恶狠狠地将自己关进六合山大殿,结果司危不按套路出牌,道:“那你就把我关起来吧。”

声音听起来竟然还有那么一点点委屈。

凤怀月:“……这谁敢。”

司危将脑袋整个埋在他颈侧,带着鼻音稍微“哼”了一声。

凤怀月:“好好好,睡觉。”

属实招架不住。

翌日傍晚,凤怀月还专门又去买了包炸糕,这回是揣在袖中偷偷摸摸带回家的,生怕再被余回撞到,胡乱吹凉后飞快塞进司危嘴里,硬生生吃出了偷情的架势。

在大夫精心医治下,邱家姐弟的伤势恢复得很快,没几天就能下地走动。邱莲道:“我该带着弟弟离开了。”

“这么快?”凤怀月道,“若我是你,就会等到完全康复后再动身。”

“不碍事。”邱莲摇摇头,“在这里,环儿总是会想起他的娘亲,然后就会来找我。”

先前是央求能保住他母亲的性命,后来可能是见姐姐言辞多有闪烁,就又改成了只想见一面,但只见一面,邱莲也同样无法帮他如愿。姐弟之间的关系因此越来越僵,邱莲道:“离开鲁班城,换一个环境,或许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