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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听闻惊风(16)

凤怀月眉头微皱,他也不觉得这座美好繁盛的王都,会是昏君治理下的产物,可若是明君,为何又要把那么一对忠诚的将军夫妇困于大漠,还要放猛兽看守?若是明君,沿途饿殍又要作何解释?更重要的,若是明君,那他是从哪里生出的冲天怨气,来构建这千丝幻境?

阿金也稀里糊涂:“不知道啊。”

凤怀月叹了口气:“你真是我见过最一问三不知的人。”

阿金:“……”

凤怀月又道:“不过我入世不久,一共也没见过几个人,所以你也不必反思,走吧,先进城。”

阿金应了一声,小跑跟上。这座城乍一看,比起鲁班城来也丝毫不差,但细一看,古怪就来了。比如说极度不合理的布局,以及几乎一模一样的房屋,还有长街上随处可见的美人,她们都正在脚步匆匆地往前跑。

阿金随手拉住一人,问:“姑娘,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对方笑盈盈地答道:“今日皇宫选秀,我们都是去应征的。”

凤怀月用胳膊肘捣了一下阿金,疑惑道:“你不是说这一朝的帝后是以深情著称?那这满城如云的美人,又是怎么回事?”

阿金本来又想说不知道,但想起方才那句“一问三不知”,便及时闭嘴,硬憋出一句分析:“那可能皇帝变心了吧,毕竟权势滔天的男人,都靠不住。”

凤怀月点头:“有道理。”

作者有话说:

权势滔天的司危:“……”

第10章

这座王城大得无边无际,从城东到城西,打马一天也未必能跑完。阿金蹲在一间青楼门口仔细观察半天,惊讶道:“这里的地板全部是用珠玉铺成的。”

凤怀月也正在看着满街挂出来的锦绣绸缎,被太阳一照,灼灼艳艳亮得刺眼,每一匹都价值万金,实在是奢靡得不像话。但就是古怪,除了处处相似的房屋建筑外,这种奢靡的表象,也透露出另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阿金道:“怪不得将军夫妇的怨念那般浓厚。”这一头美玉铺路锦缎作伞,那一头将士们却连饱饭都吃不得一口,换我,我也浓厚。

“那里就是皇宫吧,过去看看。”凤怀月道,“今日选秀,皇帝应该心情不错。”

王宫的构造,就更是奢靡到无际无边,整体如用一块巨大的宝石雕刻而成,处处都是亮晶晶的。按理来说,这应该相当符合凤怀月对于居所的审美,宝石亮晶晶嘛,但他这回却面露嫌弃,无他,主要还是因为亮则亮矣,但实在不美,像是一个土财主在铆足了劲地堆砌好东西,毫无搭配可言。

阿金咋舌:“这……咱们要怎么混进去?”

看守森严,处处都有士兵持枪巡逻,对所有进出者严格盘查,怕是连只耗子都溜不进去。

凤怀月道:“好办,这张脸进不去,那就换一张脸。”

阿金琢磨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从来没有扮过女子。”

凤怀月按住他的肩膀:“但至少你成过亲,有妻子,家中还有一个妹妹,就按照她们两人的姿态来扮,定不会出问题,来,易容符拿好!”

阿金虽说仍觉得别扭,但凤怀月一边说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都抱着必死的心态进来了,难道还害怕穿裙子吗”,一边拎起他到客栈要了间房,买完裙子买簪子,三下五除二就捯饬出一个含羞带怯的大姑娘。

凤怀月捏着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他,道:“不好看。”

阿金并不同意:“这还不好看?大眼睛小鼻子小嘴,美人该有的我都有啊!”

凤怀月评价:“我发现你和这座金碧辉煌却毫无品味的妖城,还真是般配,不如留在这里过年算了。”

阿金哭丧着脸:“别!仙师帮我。”

凤怀月撸起袖子,亲自帮阿金捏了脸。他是货真价实被各种好东西浸淫了许多年的,见过大世面,而良好品味也并没有被枯爪城的那声爆炸轰没,依旧高雅得很。不多时就顺利完工,阿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喜不自胜道:“仙师好手艺!”这脸,不当皇后,至少也能当个受宠贵妃。

凤怀月也很满意:“行了,走吧。”

阿金赶忙问:“仙师不易容吗?”

“不易。”凤怀月道,“实不相瞒,我原本的主意,是假扮成朝廷官员混入城中,是你主动提出要参与选秀的,而且看起来还颇为期待,我就顺水推舟,成人之美。”

阿金:“……”

“扮都扮了,你我兵分两路,也是不错的主意。”凤怀月一笑,“进宫之后,放机灵点,你先前陪客人听了百八十出鸿爪国的大戏,多少还是能应付一二的吧?”

“行。”阿金道,“仙师放心。”

两人又商议几句,便离开了客栈。阿金混入选秀的队伍中,凤怀月则是左问右问,打听一大圈,最后方才停在一处阔气大宅前,匾额上书两个大字,周府。

周府,是丞相府。丞相府的守卫,显然不会像皇宫那般森严,凤怀月很快就混了进去。宅子里很安静,并且依旧如整座王城一般,处处透露着古怪的奢靡。

刚刚询问了许多百姓,都说丞相沉迷声色,不务正业,日日浸在美酒与美人堆中,玩得浑不知天黑与天明。凤怀月觉得吧,这形容怎么听怎么像三百年前的自己,所以也就顺其自然地给丞相套了副同自己差不多的翩翩面容。心里期待值拉得过高,以至于他在见到丞相本人时,所受到的震撼属实也有些过大。

卧房内摆着一张巨型玉床,上面正躺着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官员。他胖得像是一座山,看起来多走两步都困难,手边摆满了果品与美酒,口中还在呼唤着姬妾的名字,让她们来喂自己。房间的煞气并不浓厚,凤怀月粗粗一辨,除了丞相本人是个法力低微的凶妖之外,其余姬妾仆人皆是幻象。

凤怀月祭出一张符咒,将幻象如飞花击散,而躺在床上的丞相却对这一切毫无察觉,还在呵呵笑着大吞果品,对突然出现在床边的陌生人,也没有丝毫应有的警惕,或者说他也知道自己应该警惕,但大脑已经被酒色塞得太满太满,想要再运转起来,就需要很长一段反应时间。

他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了。

凤怀月暗自摇头,手起剑落,丞相霎时化为一道黑雾。片刻之后,从房中缓慢地挪出来另一个“丞相”,嗓音尖细地说:“来人,送我上朝!”

……

皇宫内此时正一片歌舞升平。

阿金混在秀女当中,警惕地左右偷看。就如凤怀月先前所言,他在当向导的时候,曾经陪无数客人看了无数场幻术大戏,对所有场景都滚瓜烂熟,所以他也一眼就发现,这座皇宫不仅有鸿爪国的影子,也有许多别的,其他国的影子。

他再度糊涂起来,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哪一座王朝。

而躺坐在大轿辇上,正由八个大汉抬着走的冒牌丞相凤怀月,也发现了皇宫的古怪。他虽然没能看成幻术大戏,没见过鸿爪国,但却曾被司危带着逛遍了世间所有花团锦簇的繁华之地,对于至美的定义,是深深刻于脑中的,什么是真正的好东西,差不多一眼就能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