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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听闻惊风(115)

“不好说。”余回道,“我们手头的货不着急出,不过倒是能跟去看看热闹,据说他们的船,大得能装下一整头鲸。”

会飞的木兰岛,吞鲸的南域船,自小生活在内陆的彭循此番也算是开了眼界。宋问见他像是极感兴趣,便将自己往日见闻说于他听,在深海当中,船只越大,就越难驾驭,所以那些能吞下巨鲸的船只,掌舵者最年轻也得有个数千岁,他们常年漂在海上,胡子拖得老长,时常会与舵缠在一起。

“控制一艘船都如此之难,更何况是控制一整座飞岛,她的修为到底是从何而来?”彭循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在打听关于宁不微的事,因为有倾家荡产买美人画像的行径在前,所以倒也无人对他这份好奇起疑心,只当是络腮大汉春心萌动,都配合得很,问什么答什么,但一样没人能说清宁不微的修为是来自哪里。

只道木兰岛起先是一座到处乱飘的飞岛,没有名字,还飘得很是高低不定,岛上荒无人烟,只有巨木与滚石,轰隆隆的,成日里不是撞了大鸟,就是撞了桅杆。正当众人忍无可忍,准备合力将它拖入海中时,飞岛却突然消失了,而等它下一次再出现,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副繁华模样。

“浪漫是真浪漫,古怪也是真古怪。”宋问道,“等下次见到那位宁岛主,我们可以亲自去问。”

彭循戳穿:“说得好像你马上就能到搭上关系一样。”指望你,还不如指望我叔叔。

他一拍宋问:“走,干活!”

晚上南域商船就要来,哪怕只是看热闹,总也不能手里空空。于是两人从舱底搬出一些药草,学旁人标了价,全部整整齐齐摆在了甲板上。

凤怀月道:“卖出去后,所赚玉币全归你们。”

彭循心花怒放。

宋问:“不,我不要。”

彭循竖起大拇指,好,有原则!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你当这个晚辈!

他摩拳擦掌,自信满满地准备做成这笔生意,甚至还问杜老板娘学了学讨价还价的手法,结果按照惯例酉时就会来的南域商船直到临近子时,才终于在天海交界处稍微冒出了一点头。

杜五月从瞭望台上一跃而下,道:“幸好幸好,我还以为阴海都现如今连他们也不放过。”

成百上千艘仓鱼上纷纷亮起灯火,在平静海面一飘一摇,璀璨极了,显得分外盛世安乐。而南域商船也极有分寸,远远就停了下来,换成八十艘小船驶来,为首的船主笑道:“杜老板娘,别来无恙啊?”

杜五月回了一礼,也笑道:“我们还当尚老板财大气粗,已经忘了还要来这处海市。”

“那可不敢。”船主道,“只是前几天收到了宁岛主的书信,说是她那急需一批货,我们只好绕了个弯,先给她送去。”

杜五月道:“我前阵子听说宁岛主有事,要离开木兰岛一段时间。”

船主道:“宁岛主是有事要走,否则也不会催我催得那般紧,不过她可离不得木兰岛。”

杜五月惊愕道:“难道——”

船主点头:“宁岛主会带着木兰岛一起走,往后商船再想补给,就得去临近的其他岛屿。”

一语既出,周围一片哗然,凤怀月也吃惊极了,要带着一整座岛飞向鲁班城?

司危评价:“当成聘礼,也够聘他。”

余回道:“确实。”

彭循大受震撼,撼得连生意都没怎么好好做,满脑子都是等会要怎么写家书,将叔叔这惊人行情说于母亲听。

“小兄弟,喂,小兄弟!”小船上的人在彭循面前摇摇手,“你这一筐,什么价?”

彭循:“啊?”

司危:“五万玉币。”

“五万?够贵的,我总不能做亏本生意。”对方还价,“便宜一点,我全收了。”

司危道:“五万买了,你转手就能赚八万,这也叫亏本生意?”

对方听得一笑,道:“原来是个行家,行,那就五万。”

彭循张开乾坤袋“哗啦啦”地接钱,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富裕。男人付完钱后,又问:“舱里还有吗?”

司危答:“有,但不卖。”

男人一边指挥人搬货,一边道:“我这价格,已经算是最高了,那边虽说能开出十三万玉币的收货价,但雁过拔毛,层层盘剥,到手也没多少,还得冒着人财两失的风险,可不是那么好赚的,上月才刚刚死了一个货主,惨不忍睹,连块完整皮都没剩下。”

彭循问:“怎么死的?”

男人道:“被人从船舱里搜出来了几箱不该有的画像。”

“谁的画像?”

“还能是谁。”

男人继续道:“你们也是,无事尽量少提那个名字。”

他收完货后,便驾船离开。司危拍拍手站起来,看向身边人。凤怀月其实心情复杂得很,但为了防止对方又开始嗤天嗤地,他还是先发制人站上无理取闹之高地:“你起先也不许人提我的名字。”

犹记得刚进鲁班城那阵,阿金战战兢兢,恨不能将“瞻明仙主”与“凤公子”这些字眼捏成绣花针粗细,再将嘴捂得严严实实往外绣。对此,司危倒是承认得很爽快,他道:“因为那时候我脑子有病。”

但现在已经痊愈了,所以全修真界不仅可以提,还可以大提特提。

凤怀月:“……”

作者有话说:

司危:你就说能不能吧.jpg

第75章

这一晚的海市生意极好, 绵延无边的灯火随着海浪起伏溢彩流光。司危也带着凤怀月登上了一艘小船,两片由旧灵骨炼成的小纸人正“嘿咻嘿咻”卖力划着,引来周围一片围观,有人高声问:“这个怎么卖?”

“不卖。”司危道, “不是什么好东西。”

凤怀月嚷嚷:“你再说一遍!”

司危抱起手臂, 嘴微微一撇,小纸人立刻开始抡着木浆乱舞, 身体力行地演示了何为“坏东西”, 小船在风浪中剧烈摇摆起来, 凤怀月猝不及防往前一跌,但这回并没有上演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戏码, 他单手握住船舷,用力往下一压!灵力霎时贯穿,“咔嚓”一声,船当中裂开。

“喂, 小心落海啊!”周围一片惊呼声。

凤怀月纵身高高跃起。仓鱼上的宋问与彭循听到动静, 也被吓了一跳,还当是两人又起了什么矛盾, 余回却处变不惊摆摆手, 淡定道:“不必紧张,这才哪到哪。”

当年这两人吵起架来, 可是连六合山大殿都能拆的,眼下毁这区区一艘船, 简直连开胃小菜都算不得。凤怀月御剑穿风, 司危很快就追了上去。两人都做普通商贩打扮, 加之又易了容, 所以飘飘行于海面时, 并没有什么浮天沧海远的仙人美感,看起来就单纯是要撕破脸皮干架。

“还是去劝劝他们吧。”

“就是,闹出大动静,别又将什么脏东西引了来。”

“这一带可万万落不得单。”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余回便假模假样的打发宋问去追,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追到。夜色深沉得像是往整个世界里都注入了黑而粘稠的水,连满月也不能使得四周更加明亮些,海风裹满湿气缠在身上,像是某种滑腻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