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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升天录(140)+番外

陆升道:“李小奴?小时候尚一起玩,进学后便不曾来往了。听闻他爹爹飞黄腾达后,一家人便眼高于顶,不屑同升斗小民来往。”

陆远道:“李小奴的爹爹李厚德得了贵人青眼,委实是飞黄腾达了些时日,十年之内从一介看守粮草的小吏,擢升至三品大员。李小奴更同琅琊王氏的旁支结了亲,风头无两。然而三个月前,治粟内史令贪腐东窗事发,牵连了数十大臣,李厚德首当其冲,背了最大的黑锅,被砍头抄家,李小奴同他三个哥哥俱都砍了头……”

陆升一惊,失声道:“小奴他……死了?”

那李小奴尚比陆升小半岁,记忆中生得虎头虎脑,憨态可掬,又最爱追着陆升叫哥哥,只可惜其父心比天高,待得了内史令的关爱,便举家搬迁去了南城,与达官贵人们比邻而居,李小奴便被迫同陆升断了往来。

不料经年一别,再得到这小子消息时,却已天人永隔。

陆升心中不是滋味,讪讪道:“……何以、何以就……”

陆远道:“抱阳,李厚德他野心极大,又不甘心被寒门的身份困住手脚,是以明知内史令居心叵测,仍是心甘情愿依附于他,所谓富贵险中求,摸过如此。他求仁得仁,怨不得其它。然而抱阳,你却不必非走到这一步。”

陆升愕然道:“大哥,你误会了,我不过……”

陆远抬起手,断然道:“你自幼行事便总有一套说辞,我也不耐烦听。抱阳,须记得娘亲遗愿,哥哥如今过得恬淡安稳,一心所愿唯有两件事,其一是平安养育子嗣,其二便是你的终身大事……”

陆升又道:“大哥,我……”

陆远仍是叫他住口,“你大嫂娘家远亲表妹今年十六,人品相貌俱是上佳,难得人家也不嫌弃你年纪大,你何时寻个日子,两家人见一见,若是妥当,便定下来罢……”

陆升急忙站起来道:“哥哥!此事不妥!”

陆远沉下脸来,“如何不妥,待你成亲后,哥哥薄有积蓄,替你买个宅院,往后为人夫、为人父,需当多多考虑妻儿,安生度日,莫再好高骛远……”

陆升一颗心又苦又涩,仿佛被黄连浸泡,却只得紧扣手指,强忍心潮澎湃,站起身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彭城王供奉葛洪真人,葛洪真人的弟子谢瑢却与我交好,如今正是我飞黄腾达的良机。李厚德被杀头抄家,是他所托非人,自己也无能。我却是信得过谢瑢的,再不济……到时候杀出血路,落草为寇,总能保住性命。大哥,我安身立命之所,在台城之中,不在这区区石头巷,一个村姑,如何配得上……”

陆升话音未落,就被响亮一声耳光打断,白皙脸颊上渐渐浮起刺目红痕,他却好似早有所料般,露出一抹意兴阑珊的笑容来,轻声道:“大哥,这家里太窄小了,大嫂如今有孕在身,我公务缠身,早出晚归,难免打扰大嫂休养。我同谢公子商议过,往后便寄住在他府上,待大嫂生产之后,再作计较。”

陆远心知他这弟弟虽然顽皮跳脱,却素来秉性纯善,何以去了西域半年,回来竟性情大变?一时间又气又痛,脸色也涨得通红,过了许久才颤声道:“抱阳,你为什么……为什么变得这样……不堪……”

陆升低下头,半敛眼睑不让陆远瞧出端倪,只笑道:“大哥言重了,我不过心有鸿鹄志,不甘于做个衔泥筑巢的燕雀罢了。”

仲秋后半的气候已带上几丝寒凉,周氏醒来时,已觉得有些冷,她披了件羊皮披风,去寻丈夫,却见陆远两眼泛红,伤痛不已。周氏连连追问,陆远却展颜笑道:“无事,不过是抱阳回来,高兴了些……到底年纪大了,愈发伤春悲秋,只怕是被你带坏的。”

周氏失笑,轻轻一拍丈夫肩头,嗔了他几句,夫妻俩好一通缠绵,陆远方才寻了个机会,同她说了陆升寄住在谢瑢府上之事,不过言辞间却道是他提议的。

周氏峨眉轻蹙,却道:“李厚德一家才出了事,你怎就不劝劝抱阳,同门阀士族走得近了,只怕有难。”

这夫妻二人倒都想到一处了。

陆远心中不免又是温情脉脉,又是忧心忡忡,却强颜欢笑,安抚周氏道:“无妨,那谢公子身负凶星孽子的名号,在家中也是被疏远的,抱阳心里有数,要交朋友,便由得他去罢。”

周氏方才放了心,遂同陆远商议,要多给陆升缝几件冬装。

陆升离了家,心中愈发空空落落,进谢府时,只听若蝶忐忑道:“抱阳公子回来了。”

他一双黑沉无光的眼眸看过去,却恍恍惚惚看不清眼前是谁,只木然点头,也不需小厮引路,便如老马识途般往后院走去。

行至半途,却被若松拦了下来,若松道:“抱阳公子稍待片刻,我家公子正在见客。”

陆升也不开口,只略略点头,随若松去了一间偏屋中等候。饮过半盏茶功夫,便见到一列期门军绕过假山走来,其后跟着个中年的小黄门。一行人静悄悄走过,若松便来请陆升,面上喜色却是毫不掩饰。

陆升一面随他往后院走去,一面问道:“那小黄门莫非是来宣旨的?莫非是喜事?”

若松笑道:“正是,不瞒抱阳公子,天大的喜事,方才我家公子被圣上封了安国侯!”

陆升一愣,面色却愈发青灰,若松见势不妙,也不敢多说,只讪讪低了头,陪同陆升一路进了后院。

谢瑢接了旨,如今正让仆从伺候着脱下银纹玄色的华贵长衫,又摘下束发的鎏金嵌玉玳瑁冠,任由一头浓黑如墨的长发流泻肩头,披在素白的直裰上。

衣衫素雅得寡淡,却更衬得这翩翩佳公子眉目清晰如笔墨精心勾勒,端丽俊雅,兼之眸光粲然,犹若寒冬夜空的启明星。

待众仆从抱着外裳与各色为合礼制而佩戴的禁步、腰坠退下,谢瑢这才转头看向陆升,眼眸中顿时泛起和暖笑意,柔声道:“抱阳,你回来了。”

陆升苦涩一笑:“回来了……还不曾向安国侯道贺。”

谢瑢只一哂:“司马愈父子不过为求拉拢我师父罢了,有名无实,不值一提。”

他坐在软榻上,只做个手势,陆升便合了眼,然则又心知于事无补,只得缓缓靠近,在谢瑢腿上坐下,俯身靠在他怀里。

谢瑢轻柔为他宽衣解带,手掌徐徐滑入内衫,抚上柔滑紧实的肌肤,指尖顺着肌理起伏的沟壑轻轻刮搔,换来陆升忍耐不住的低喘。

他却依然眼神清明,柔声又问:“可同兄嫂商议好了?”

陆升一震,顿时僵直如木石,谢瑢却反手捻住他胸膛一粒突起,施力拧了拧,那青年又痛又酸,立时便软了身躯,只靠谢瑢支撑,他与谢瑢缠绵日久,变得愈发敏感,此刻面色潮红,喘息急促,只无力扣住那人手腕,低声道:“商、商议好了,你……也要信守承诺,绝不可伤害我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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