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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升天录(119)+番外

陆升听他言辞恳切,说得有理,纵然仍旧有几分不以为然,却仍是有点意动,便转头问道:“阿瑢,你怎么看?”

谢瑢道:“必有蹊跷。”

黄奇也看出陆升同这位俊美无双的贵公子十分亲密,只怕是挚友关系,便小心翼翼问道:“敢问这位是……”

陆升笑道:“这位是谢瑢谢公子,你想要捉鬼驱妖,算是找对了人。”

黄奇动容,忙起身对谢瑢深施一礼,叹道:“在下一年前曾游学建邺,谢瑢公子大名如雷贯耳,想不到今日有幸得见真容,谢瑢公子果然美……咳咳美、美誉名不虚传。”他一时失口,见谢瑢脸色微变,急忙硬生生将“美貌”二字吞了下去,及时改了口。

陆升忍俊不禁,安抚看了谢瑢一眼,柔声道:“阿瑢,不如去看看?”

谢瑢轻轻放下酒盏,施施然站起身来,说道:“走罢。”

陆升欣然相从,应道:“走。”

一行人便离开客栈,前往黄奇家中。

第78章 汴水流(二)

黄奇祖辈历代为官, 四代曾祖曾官拜殿中尚书,然而岁月蹉跎、族人流离, 时至今日, 黄家人早不复当年荣光, 黄奇之父如今不过是边陲一个六品文官。

然而益州地广人稀, 这六品官的府邸占地广阔,竟不比渭南侯府逊色多少。

谢瑢陆升受邀而去,黄奇在前头领路, 径直从侧门策马而入,穿过郁郁葱葱的花园、跨过湖面的九孔石桥,这才抵达黄府的外院。

黄奇下了马, 引着谢、陆二人进入自己居住的东侧院中,黄奇是嫡长子, 备受父母看重, 行事自然有底气。然而他父母都曾因擅请方士驱鬼一事被祖母责骂过, 他便不敢明目张胆,禀报时便谎称是建邺的好友到访。

只不过这一来,倒不便打探消息, 陆升只得同黄奇谈些传闻趣事, 坐了少顷,便有仆从前来禀报道:“听琴阁已备好了。”

这却是黄奇依照谢瑢的吩咐,寻了个不至引起祖母疑心, 又能看到一点封闭庭院中端倪的地方,那听琴阁在黄府后花园高处, 风景清雅,又能查探情报,再好不过。

一行人便又离了黄奇书房,移步去听琴阁。

四周仆从簇拥,陆升只得离谢瑢近了半步,低声道:“护院巡逻严密……难寻漏洞。”

谢瑢笑道:“以陆司马之能,潜入进来装神弄鬼,并非难事。”

陆升被谢瑢一夸,不免赧然摸了摸鼻翼,却仍是冷静摇头否认:“偶一为之,或许可行。若要次次潜入都不为人知,换作我师父也不成。”

他提起卫苏,心中又是一阵酸热,也不知是喜是悲,索性长叹一声,呼出胸中郁结之气,想起卫苏欺瞒他在先、抛弃他在后,得知恩师仍在生的几分喜悦也多多少少化成了埋怨。反观谢瑢对他不离不弃、坚守如一,当真是举世难得,他便又朝谢瑢靠近了半步。

谢瑢察觉他的行动,心中莞尔,面上却不见端倪,反倒侧头询问黄奇:“这处回廊可曾有过什么典故?”

他问得隐晦,黄奇却心知肚明,略点了点头,却突然扬声笑道:“两位公子有所不知,这丛竹子是家父自安阳县长平山下移植而来的,此谓罗汉竹,二位请看,这竹节生得圆胖歪扭,十分憨态可掬……”

他一面笑一面走了两步,停在一处廊下,表面上指着回廊外,立在嶙峋怪石旁的一蓬罗汉竹,待谢瑢、陆升走近了,他便压低嗓音道:“就在我左手边,第二块青砖处,曾有人见到那……不明之人站立发呆,留下过水迹。”

陆升也随着他言笑,装作漫不经心往那处地面扫了一眼,只觉着那块青砖好似颜色比一旁要深上些许,隐隐似有寒气四溢,然而再多看几眼时,同周围相比,却又并无什么差异。只怕是他……多心了。

谢瑢也只略略颔首,示意黄奇看过便走,一行人又继续往听琴阁走去,才转过回廊时,却见到一个中年妇人急匆匆提着裙摆,自东南角追了上来。她体型略略发福,衣着打扮爽利而富贵,眉宇间含着几分久居人上的矜持威严,只怕是个地位不低的管事嬷嬷。果然她走近了,只是略略对黄奇福了福身,黄奇也拱手回礼道:“范嬷嬷行色匆匆,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范嬷嬷道:“大公子,恕老身斗胆说一句,听琴阁并非招待客人的好去处,大公子若是喜欢,百花院、西锦阁、竹叶亭景色优美,大公子一声令下,老身这便差人设宴。”

黄奇仍是笑道:“嬷嬷有心了,我要领两位公子去赏玩古琴,自然要去听琴阁。”

范嬷嬷一阵迟疑,随即却又低下头道:“不如……大公子说个地方,老身命人将古琴送过来,给诸位公子赏玩。”

黄奇微微皱眉,语调也带了几分冷意:“范嬷嬷,你是祖母身边的人,怎么也说起了糊涂话?听琴阁中两把千年古琴何等珍贵,如何能随意搬动,若是磕了碰了,罪责谁担得起?”

他见范嬷嬷还要开口,又立时怃然作色,嗔怒道:“你也休想拿祖母来压我,带友人赏琴,不过是我临时起意,祖母恰逢今日斋戒,她诵经时从来不见人,此刻还在苦竹堂中,莫非你拿这点小事去打扰祖母清修?”

范嬷嬷脸色白了又青,只得连连道:“老身不敢……”

黄奇见她服软,这才笑道:“这两位公子出身尊贵,不过是看个稀罕罢了,嬷嬷这般小家子气,只怕要冲撞贵人。”

谢瑢同陆升置身在外等二人交涉,此刻不禁轻哼一声,低语道:“出身尊贵?”

陆升听他语带讥讽,不觉暗暗苦笑,只轻轻握了握谢瑢的手腕,“阿瑢,罢了,不过是寻个借口”

谢瑢横他一眼,笑道:“偏生你好脾气。”

陆升却听得出来,谢瑢这句话却说得和缓起来,嘲讽尖锐收敛了许多,他松口气,这才见到黄奇同那嬷嬷说完话,已转过身来笑道:“见笑了,两位请。”

陆升从善如流,抱拳道:“千年古琴,世所难见,唯有德之人可据之,陆某同谢兄叨扰了。”

随后一路无话,终于抵达了听琴阁,黄奇吩咐仆从候在门外,这才终于长舒口气,领着谢陆二人上了三楼。

听琴阁楼上四面开窗,房中敞亮,视野开阔,往东南方望去,就能隐约瞧见绿意葱茏的花树草木掩映中,露出一角黑瓦檐头,正是被封锁多年的书斋。

陆升同谢瑢并肩站立、极目远眺,却看不出什么端倪,黄奇在一旁亦是面带愧色,“在下惭愧,委实寻不到更多理由靠近一些。祖母她……委实是……”

黄奇嗫嚅半天,终究不敢说祖母的不是,只得讪讪住口。

谢瑢撩起衣摆在窗边坐下,却仍是温和笑起来,问道:“抱阳,你当真不曾察觉蹊跷?”

陆升迟疑道:“鬼神之说,虽然泰半都是无稽之谈,然而既然传言尘嚣日上,黄大人伉俪请和尚道士来作法安宅,无非是为安抚人心,老太君纵使不信,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为何却非要强硬反对,次次将作法之人驱逐出府?此举与常理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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