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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462)

“政儿!”赵姬已经卸掉了身上的钗环首饰,穿上了一身素净的细麻布衣服。

她见到嬴小政走进来,就立刻哭着扑了上去。

虽她身材圆润,不见曾经婀娜,容貌因多年细心保养,也皮肤细腻,仿佛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捏着帕子的手指如青葱般颀长洁白,更显颜色。

她眼角泪珠似垂未垂,眼尾发红,神情凄婉,声音如黄鹂般悦耳,叫嬴小政的声音仿佛在唱一首凄厉的歌,感情充沛极了。

嬴小政先敏捷地侧身闪过赵姬的飞扑,脑海里浮现出舅母的形象。

舅母不算美。

经历了苦难的庶人女子能有多美?美都得用金钱细心保养。

舅母的皮肤有些粗糙,即便舅父常给舅母捣鼓“护肤品”和“化妆品”,但仍旧难以掩盖舅母脸上风霜的痕迹。

舅母的手指尤其难看,粗壮狰狞,布满老茧,每次摩挲他脸颊的时候,都会刮得他脸颊微微发痒,让他忍不住笑出来。

舅母的声音也很沙哑,据说是帮舅父求粮求药时跪在雪地里哀求太久,哀求得喉咙红肿好多日说不了话,待能说话时声音便不好听了。

但舅父总说最喜欢听舅母说话和唱歌,即便舅母不会唱歌。

舅父倒是喜欢唱歌。

“政儿,你果然还是怨着我。”赵姬见嬴小政侧身躲开,声音更加凄厉,眼泪从眼角滑落,悲伤极了。

嬴小政脑海里又浮现出舅母哭泣的模样。

他记忆特别好。舅父去长平时,舅母常背着自己偷偷哭泣。

舅母哭的时候面容总会扭曲,不仅眼泪会很快沾湿整张脸,有时候鼻涕都会哭出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断用袖子抹,越抹越难看。

那时偷看的自己就会扑到舅母怀里,张开嘴和舅母一起哇哇大哭,也哭得脸上全是鼻涕和眼泪。

现在好了,他很多年没见舅母再哭过了。

嬴小政走神时,赵姬已经开始背诵身边伺候的宫人教导她说的话。

赵姬能成为吕不韦宠爱的姬妾,若真想讨好人的时候,情商不低。她很懂得如何激起别人的怜爱,博得别人的好感。

若真的一无是处,她就不会从一众歌姬中脱颖而出。

富商家中采买的面容姣好的小女孩不知多少,能真的穿金戴银被人伺候的只有寥寥无几。

现在只要将儿子当做曾经伺候的贵人看待,赵姬自信自己能轻易博得儿子好感。

她是这么认为的。

赵姬从生下嬴小政时说起,说她有多爱这个儿子。

她又说起子楚偷偷离开邯郸时,她与嬴小政母子二人的处境有多艰难。

她说自己将嬴小政偷偷送给朱襄养育,自己引开了赵王的追兵。她不是想抛弃嬴小政,而是希望嬴小政活下去。

她说了很多很多,说他人误解了自己。

她不在乎他人怎么看待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明白自己从来没有抛弃过他。

秦国的太子政拥有一个深爱他的生母,他的人生中没有被母亲厌弃抛弃的污点,是完美无缺的。

赵姬说,她只是想告诉自己的儿子这件事。

赵姬哭得十分专注,所诉说的内容,她自己都信了。

当时朱襄的处境确实不错,是蔺相如的门客。她将嬴小政交给朱襄养育,难道有错吗?没错啊。她才是吃苦的那个人。将嬴小政送给朱襄,是让嬴小政享福呢。

走神的嬴小政背着手,在赵姬的哭泣声中渐渐回神。

虽然他在走神,但赵姬所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听得一清二楚,记得一清二楚。

“你就只想说这些吗?”嬴小政的视线终于落在了赵姬哭泣的脸上。

赵姬哭了这么久,只得到嬴小政一句如此冷淡的话,让她气得忍不住哭声一滞,有点想骂嬴小政不孝。

还好有一个宫人不断给她使眼色,让她把怒火压了下来。

赵姬哭道:“你一定责怪我抛弃了你舅父舅母,事实也不是这样的。”

嬴小政眉头一跳,表情变得阴沉。

赵姬抽泣了几声:“当时你舅父身染重病,我自卖其身,请质人将卖身钱财送给他治病。谁知道质人吞了钱财,差点害死他。我有苦说不出啊。”

嬴小政眉头又跳了跳。

(“那日春花卷走了家中所有财物和细粮,说要为良人换药,我信了,之后一去不返。”

“第二日我察觉不对,去市集上寻她,她还未离开,已经穿上了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脸上涂了脂粉,不肯认我。”

“我苦求她,她想跟着富商过好日子没关系,但富商家肯定不缺家里那点东西,求她把家中财物留下,她却和那质人说,不如把我也买下,虽不貌美,也跟着她做烧火做饭的丫头。我咬破了抓我之人的手,又得市集中几位带剑游侠看不过去强掳人做奴仆拔剑相助,我才得以逃脱。”

“所以政儿,如果你认回你亲母,那即便你舅父仍旧会对你一如往故,我绝不会再见你。”

“抱歉,舅母只在这件事上逼迫你。只有她,我绝对不会原谅!”)

(“公子,我真的不知道她家还有这种事。你也知道,我吕不韦家中豪富,采买奴仆都是给足了钱,哪需要奴仆自己带着钱财来?”

“你可以问我家中任何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父母双亡,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从未听过她家中还有什么兄弟。我将她卖身的钱也足额给了她,给她做置办衣物的私房钱。”

“公子,你想啊,这战乱四起,到处都是流民,我给家中买些唱歌跳舞的女子,吃穿不知道比流民好多了,流民都是抢着来,我还需要去坑蒙拐骗吗?”

“我真的对此事不知情,真不知情!对、对了!我带你去找当日将她送来我家的质人!那质人应该还活着!我把他带来见你!”)

嬴小政脸上浮现笑容,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他开心的事。

那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

杀了那个想要强行掳走他舅母为奴的年老质人。

这件事,就连舅父舅母都不知道呢。他怎么会用这点小事污了舅父舅母的耳朵?

舅母也没有将在市集上找到了春花一事告知舅父,不想让舅父知道春花居然撺掇质人强行掳她为奴。

“你说的是真的?”嬴小政笑着问道,“你当日是自卖其身替舅父治病?”

赵姬哭道:“是真的,政儿,是真的!”

嬴小政笑道:“你可有证据?”

赵姬擦了擦眼泪:“这么多年过去了,哪还有什么证据?吕不韦和当日卖我那质人肯定知晓,但他们哪敢说自己独吞了你舅父的救命钱,定会将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我苦啊,真苦啊……”

赵姬又凄厉地哭起来,哭了好久。

嬴小政一直笑着看赵姬哭。那场面诡异得让宫人们都垂下了头,身体微微颤抖。

在咸阳宫里伺候的人都是人精,不是人精早就死了。

嬴小政做得这么明显,他们当然看出了不对劲,却不敢给赵姬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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