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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397)

不过在当世人看来,或许就是了。

战争是一定会发生的,但自己主导一次战争的心理压力,与旁观秦国发动战争完全不同。

但朱襄这次不想再退往友人身后。

他不亲自参与秦国为了统一天下而发动的这一连串的战争,难道这些战争就和他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粮食是他帮助增产的;兵器是他带人改良的;连战略之事,他也与友人多次私下讨论。

只是他没有站在人前,所以外界人关于嫌弃战争负面的抨击,都被友人挡下而已。

然而别人的评论是别人的事,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难道自己还不清楚?

既要加速秦国统一天下的步伐,又想当一只伪善的鸵鸟,朱襄啊朱襄,即便天下人称赞你为圣人,你自己问心无愧吗?

“你说得对,我想明白了。”朱襄将外衣披到雪姬肩上,道,“虽然吴郡冬日温和,也该多披一件衣服。”

雪姬点头:“好。良人,你真的不苦闷了吗?”

朱襄笑道:“在要做伤害别人的事前,良心难安在所难免。不过我不会因为于心不忍而丧失战机。”

他确实想明白了。

雪姬道:“若良人真不想做,就交由他人。政儿定会愿意帮良人做。”

朱襄笑得直不起腰:“那算了,什么都让政儿做,我这个舅父就太没用了。”

雪姬想了想,再次点头:“良人说得很对。那良人赶紧别苦闷了,免得政儿看着难受。”

朱襄笑不出来了。

他算是看出来,自己在雪姬心中地位果然已经在政儿之后了。

明天就给政儿做他不爱吃的东西!

第二日,嬴小政看着桌子上的菜,不敢置信地问道:“这是什么菜?”怎么觉得有点不敢入口?

朱襄微笑道:“藿香豆花烧脑花,臭豆腐焖臭鳜鱼,酸笋爆炒脆肥肠,素菜是最简单的酱辣椒拌韭菜。”

嬴小政哪怕已经习惯了大葱蘸蒜泥,也对这满桌子无论是外形还是气味都非常恐怖的饭菜产生了恐惧心。

他问道:“舅父,我最近没有在被子里批改文书。”

朱襄道:“嗯,我知道。”

他解释:“虽然有几次没有午睡,但我真的有好好休息。”

朱襄道:“这个之后再提。”

他捏着鼻子:“为什么我要吃这些!”

朱襄道:“尝尝,味道真的不错。”

李牧扶额:“你别仗着雪姬去纺织工坊就欺负政儿,这些东西能入口吗?政儿!别吃!”

嬴小政在朱襄说“味道不错”的时候,就放下偏见,拿起勺子舀了一勺不知道是豆花还是脑花的东西放入嘴里,然后眼睛一亮:“真的!”

李牧:“……”

嬴小政又尝了尝肥肠。

肥肠洗得很干净,一丝肥油都没有,先腌制后爆炒,再加上酸笋的味道,回味无穷。

嬴小政夸赞:“肥肠好吃!酸笋也好吃!”

他将筷子伸到臭豆腐焖臭鳜鱼上,捏着鼻子吃了几筷子:“虽然臭,但真的很香,越吃越香。”

至于酱辣椒拌韭菜,那就是普通菜了。

“好吃,真的好吃!老师,你也快吃!”不挑食的嬴小政立刻运筷如飞,大快朵颐。

李牧欲言又止,然后在桌子下面狠狠踢了朱襄一脚。

朱襄痛呼一声捂住腿,担心自己的腿被李牧踢断。

“不要给政儿做奇怪的饭菜。”李牧咬牙切齿,“王宫之中膳食多清淡,这是礼仪。若政儿习惯这些奇怪的饭菜,将来该如何?”

朱襄捂着腿道:“把礼仪改了?”

秦始皇连六国都灭了,在宫里难道不能吃脑花酸笋肥肠臭豆腐臭鳜鱼?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李牧道:“你这是想要教出一个暴君?”

朱襄问道:“秦王不是暴君,这话你说,你自己信吗?”

嬴小政抬头:“我阿父也能算?”

朱襄道:“病恹恹的暴君也是暴君。”

“哦。”他继续低头闷头苦吃。

第140章 白菜粪菜肥泥

几日后,李斯带走了朱襄的亲笔信。

春申君在李斯离开后就寝食难安,晚上睡觉时脑海里都不断闪过朱襄那张长了满头白毛的冷淡脸,亲自驱车到长江南岸等着。

李斯刚一度过长江,他就拆开了朱襄的信。

朱襄没有说这件事与他有关还是无关,只介绍了棉花的习性,说秦国人纺织棉布是为了替代麻布。

棉布比麻布更柔软保暖,庶民若改麻为棉,可能能与“温饱”一字理想稍近一步。

朱襄还提醒,棉花和麻的纺织过程不一样,楚国盲目种植棉花,却又不知道如何纺织,恐怕会害民。若楚国真想种棉花,先让工匠改造纺织机之后再试种。秦国是肯定不会将棉花纺织机直接卖给楚国的。

春申君翻来覆去看朱襄的信,怎么也看不出朱襄在用什么计策。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棉花确实是个好东西,秦国自己都在大批量种植。楚国摸着秦国的石头走路,还能摔河里去?

春申君不由有些愧疚。他不能因为朱襄曾与他不睦,就怀疑朱襄的品德。

何况当初朱襄所施展计谋,是建立在自己要杀朱襄的前提上。若自己没有杀朱襄的心思,朱襄的计谋就不成立。

春申君长叹一声,拿着信去找楚王。

楚王看完朱襄的信后,立刻将朱襄的信揣进怀里,然后问道:“朱襄公的言下之意,是不赞同楚国种棉花了?”

春申君道:“朱襄公只是提醒我们,现在楚国种了棉花也无法纺织棉布。”

一大臣立刻道:“商人能买来棉种,自然也能买来纺织棉花的工具。大王又不是下令全国推广种植棉花,他们私人的田地种什么,和大王有何关系?”

楚王想了想,是这么一回事。

他喜穿丝绸,就算要穿棉布,哪怕楚国能纺织棉布了,他肯定也只穿从秦国买来的最好的棉布,所以不会特意推广棉花种植。

之前他之所以让人驳斥李斯,只是因为李斯斥责楚国“偷”棉种,拂了他的脸面,让他很愤怒。

又一大臣言:“庶人不知如何纺织棉花,自然不会种植棉花;商人想要牟利,他们改种棉花,盈亏自负。只要收得上来税赋,便是对楚国无碍的。”

楚王又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春申君嘴唇翕动,双手在膝盖上握紧,在心中长叹一口气,没有与群臣争辩。

除了他现在地位远不如以前,不能再一力与群臣争辩之外,他也知道,自己就算说出了与他们不同的话,也无济于事。

春申君本想说,除了收税,或许也可关注一下其他方面的事。

朱襄改麻为棉,肯定不是因为秦国的农人交不上来税,而是因为他信中所说的,棉比麻更柔软保暖,做成衣服更舒适。

楚国多蚕桑,遍地绫罗,但养蚕织锦的人穿不起绫罗。他们甚至连细麻衣都穿不起,只能穿粗麻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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