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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性宠溺(113)+番外

明明下一站就是期待已久的滇康火山城,却遥远得像是再也无法抵达。

季庭屿坐在窗边,窗外是轰鸣的浪,身后是来回走动的队员。他单手杵着下巴,安静得仿佛与这个世界割离,回到了前世最痛不欲生的那几年。

第一次知道,原来将一个人从内到外地撕碎,是多么容易的事情。

清醒地看着自己的意志和身体被一点一滴地摧毁,比他遭受的所有折磨都痛彻心扉。

最后那两个月,贺灼遣散了那四名佣人。

但他的病已经严重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失去了对白天和黑夜的感知,每天睁开眼就是噩梦,或者幻觉。

他看到自己的双腿没有残废,还能骑着马在雪山上意气风发地狂奔,和迅猛的雪豹一较高下。

还看到记者部五十三名队员没有因他罹难,他们一如往常地围在冰冻湖边开篝火晚会。

最后看到贺灼温柔地牵着他的手,带他看医生,带他做复建,下雪天陪他坐在温暖的花房里,倒两杯小猫威士忌,问他尼威尔的往事。

就在他鼓起勇气尝试着开口时,幻觉如同镜面一般被蓦然击碎。

那四个人面目狰狞地冲进来,将他抓回发霉的阁楼。

扇过来的一巴掌抽掉了他的门牙,手臂被扭曲骨折,喉管被混着雨后泥鳅味的土腥塞满。

他拼命全力挣脱束缚,用仅有的三秒钟跑到窗边,眼睁睁看着贺灼在他奋力呼救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一幕成了他所有噩梦的素材。

就像被抓进网子里卖给商贩的猫崽,挣扎着向主人求救,却看到主人丢下自己转身离开。

那猫崽直到被剥皮抽筋、剜骨做汤的那一天,都无法从主人决绝的背影里逃出来。

困住他的根本就不是网子,也不是阁楼。

是被所爱之人打碎的最后一缕求生的执念。

-

“老大?老大!”

罗莎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季庭屿抬手抹掉眼泪,没有回头。

“吃点东西吧。”

罗莎琳递给他一杯各种坚果打的奶糊,她记得贺灼经常给季庭屿做这个,每次季庭屿胃口再不好都能喝完一整杯,只是她做的没有贺灼搞出来的香。

“放下吧。”

“喔。”

罗莎琳放在他身后的桌子上,欲言又止。

“走吧,我没事。”季庭屿堵住她的话头。

她抓了抓头发:“至少把奶喝了,东西也不吃伤也不管,你真想把自己耗死呀,拜托别吓唬我们,那几个年纪小的omega都急得掉眼泪了。”

这话让季庭屿有了反应,伸手拿过奶糊。

罗莎琳可算松口气,拍拍他肩膀:“我走了啊。”

猫咪浑身一僵,如惊弓之鸟般紧紧闭上双眼,在关门声响起后僵硬地低下头,看到手中的奶糊因为应激全都泼到了胸前,鲜血和奶渣糊成一团。

他无措地睁着眼睛,呆滞良久。

把头抵在窗上,两只耳朵像小狗一样垂落。

夜风吹进来许多蓝色琼花落在耳朵上。

季庭屿把它们捡下来,在掌心攒了一小把,找了根铁丝圈成花环,给自己戴上,望着身后的方向不知在和谁诉说:

“花环我自己做了……”

我们……就这样吧……

他们走之前,贺灼就伤重晕倒在了游轮上。

队员想把他送到医院,但无奈狼王本体太大没法拖送,坐船到下个港口的医院又耗时太久,病情耽误不起。

后来还是莫里斯带着一票人手及时赶到,用七八架直升飞机把巨狼吊了起来,空运到医院抢救,从进抢救室到脱离危险,记者部一个人都没去。

他替兄弟不值,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把季庭屿一伙人拦在港口。

“老贺为了你们开着没调试过的飞机上路,半条命都没了,抢救三个小时,你们一个人都不出?”

队员们面面相觑,心里五味杂陈。

既担心贺灼的伤,又疑惑好端端的季庭屿为什么突然和他决裂。但老大都发话了谁都不准去,他们只能听命。

“分手了,不便探望。”

季庭屿的声音冷得刺耳。

莫里斯嗤笑一声:“掏心掏肺追你半年,什么错都没犯,你说分手就分手?”

“对,你有意见吗?”猫咪转过身,一手放在腰间的沙漠之鹰上。

“这是非要闹个兵戎相见了?”

莫里斯向他腰间扫一眼,极为不屑地冷哼道:“拜我那个傻兄弟所赐,他听说你遇袭,让我召集所有人手出动救你,你说这些人办你的记者部需要多长——”

话没说完就听“砰!”地一声闷响。

一颗子弹破风而出,擦着他的头发射向身后的游轮。

莫里斯满脸惊愕,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身后的弹孔,就差一点那个窟窿就要长他脸上了!

“你他妈的——”转身就要破口大骂。

这次季庭屿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头。

“我真的很烦,闭上你的嘴,行吗?”

说完用枪拨开拦路的几个彪形大汉,压着孟凡的脖子往前:“走了。”

-

回去后日子并不好过。

他伤口感染,高烧不退,掌心被盐糊了好几层的刀口化了脓,粉色的肉里淌着黄黄白白的水,几次被送到医院抢救,甚至下了病危通知书。

罗莎琳差点和医生打起来。

“你有没有搞错,我们老大就是个伤口感染,你让我给他签病危通知书?你咒他早死是不是!”

医生也冤枉。

“我们尽力了,但病人求生意志薄弱,他如果自己不想活,就是个小感冒也能把他带走。”

“求、求生意志薄弱?”

罗莎琳把这几个字放在嘴里反复咀嚼,愣是没明白什么意思,一个被打出半截肠子爬都要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你说他求生意志薄弱?

简直是他妈的放屁!

“不治了!”

两个当家的都不在,她得把基地撑起来,当机立断把季庭屿拉回基地。

回到自己的房间,熟悉的环境,猫咪的情况确实有所好转,不再整夜整夜地高烧不退,白天也能清醒一会儿。

但还是吃不下东西,喝水都会吐出来。

以前最爱的鸽子汤,现在一闻到就恶心。

有一天上午天气好,日头充足,跳跃的阳光把雪面照得像波光粼粼的湖。

罗莎琳知道猫科喜欢晒太阳,就带他出去散步。

走到基地大门前时,门墩两侧的雪层被晒化了,露出泥泞微腥的土壤表面。

季庭屿看了一眼当场就吐了,捂着胸口边吐边剧烈咳嗽,口水、眼泪和呕吐物沾了一脸。

当晚又开始发烧。

温度计放上去一路飙升到四十度,身上的衣服被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沤得湿透透。他像被噩梦魇住了,醒不过来,双腿乱蹬,攥着被子不停打抖,想哭但哭不出声,只能呜呜咽咽地念出几句谁都听不懂的梦话。

有时喊热,有时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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