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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换下了女装(142)+番外

与其说赵璴是在舞剑,倒不如说这分明是一套寒光中杀气隐现的剑法。翩然的衣袂与罗裙之下,剑花华美却汹涌,出剑收剑间皆如直取人咽喉。

他转身时,寒光下珠翠叮当作响,身段轻盈柔韧,广袖翩如云霞,仿若神女布散雨露。但下一刻,只一转身,寒芒下冷冽的桃花眼如视死物,分明是着锦披绣的大妖,夺取了祭于云端的神剑,一时间江海翻涌,生灵涂炭。

似神似妖,寒芒满殿。

新笛的曲调愈发高昂,七弦琴的鼓点也愈发紧促。

他脚步转得愈快,裙裾翻涌成了一片食人的花海,剑招挽花,却又携风带雨,像是搅动兵戈的邪神,又像是被笛声催动翻江而来的螭龙。

而那蛊惑它、操控它的人,执长笛而立,红衣如火,唯独衣摆被剑风掠起。

最终,铮然一声,笛声止息,琴音骤绝。

曲谱之中,这是将领举剑破阵的最后一刻,云开月明,胜券在手。

而玉台上的赵璴,也在那一刻,衣袂翻飞间,寒芒一闪烁,长剑倏然脱手而去。

“铛!!”

整座大殿都陷入了死寂。

没开刃的佩剑,竟径直扎进了御座前的桌案上。

距离鸿佑帝不过两尺,入木三分,寒光轻颤。

高台上的君王被惊得肩背都悚了起来,双目缩紧,猛地向后躲去。

他摔倒在御座之上,头顶的冕旒狼狈地乱晃,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

端肃的君王在群臣面前露出了丑态,而罪魁祸首只平静地一收手,在玉台之上站定了身躯。

分明盛装舞了一整套剑,却偏偏分毫不见凌乱与狼狈。唯独他发间那朵开得太盛的芍药,落了几片花瓣在他的裙裾与白玉广台之上。

他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君王,以及旁边匆匆搀扶起他的皇后,面色平静地俯下身去,平淡而恭敬地行了一礼。

“父皇恕罪,这剑太沉了。”

“惊扰了父皇,是我技不如人。”只听他说道。

“儿臣认输。”

——

满殿的朝臣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起身,乌泱泱地跪了一殿。

“陛下息怒!”

方临渊也被吓坏了。

他原本笛子吹得并不太好,硬着头皮上台也是为了给赵璴撑腰。

却不料,赵璴的剑舞得这样好。

以至于方临渊一时间都看入了神。到了后来,都不知是他的笛音在给赵璴作引,还是赵璴步步将他引入佳境,渐渐入了神去,分不清彼此,像是云间勾缠的雷电一般。

直到剑锋铮然入木,方临渊才猛地回过神来。

赵璴竟脱手了!

可他不信赵璴竟能脱手得这样精准,偏生在最后一个音节,钉在了君王的面前。

他看见鸿佑帝的面色明显变得难看。

惊悸、羞恼,以及一些方临渊看不懂的、似乎深藏在某处的厌憎与畏惧。

方临渊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高台之上隐约传来了皇后的柔声安慰,还有不明所以的赛罕娇俏的声音。

“既她认了输,我就放过她一马吧。”只听赛罕说道。“当真是上京养出来的金丝鸟雀啊,怎么连剑都拿不稳?白浪费了这样好的一手剑舞。”

高台上的气氛明显轻松了几分。

“罢了。”片刻,鸿佑帝的声音还带着余惊未消的战栗,缓缓说道。

“众位爱卿平身吧。徽宁技艺不精,让各位见笑了。”

但席间谁都不敢见笑。

除了脱手的那一刹失误,谁敢说赵璴的这手剑舞不是妙绝?她生得本就美艳冰冷,剑锋亦是冷冽精妙,一时间,仿若那长剑生了魂魄一般,谁敢再说一句不好?

在场的朝臣们纷纷起身,开口只是盛赞皇上仁厚。

鸿佑帝淡淡笑了一声,摆了摆手,又说道:“徽宁这是累了吧?既如此,不如方卿先带她下去更衣休息吧。”

鸿佑帝倒是忽然又体贴至此了。

方临渊当即俯身应是,回身走下高台时,抬头看了鸿佑帝一眼。

却见他斜倚在龙椅之上,旁侧的皇后正温柔地小声说着什么。

而他,抬手按着眉心,神色疲惫而沉郁,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他不快的故人。

——

赵璴其实没什么好歇息的。

他离开含春殿后,裙摆都带着风,甚至分毫没有气喘之态,像是只去高台上散了一圈步似的。

但含春殿内此时这样的气氛,待下去怕还不能安生。

方临渊便干脆与赵璴一起离了殿中,径直与赵璴回他寝宫去了。

赵璴的寝宫当真偏僻。

它和冷宫在同一条长街的两端,中间有一条路,直通宫人罚做苦力的永巷。如今已是夏日,宫中各处都是绿树成荫、人来人往的,但偏生这条街一路走到头,炎热又荒凉,偶尔还有未经打理的花木,就这么枯死在道旁。

夜色深沉,看起来还有些荒凉可怖。

方临渊即便进宫多次,也是第一回 在宫中看到这样的情形。

他一时有些好奇,但旁侧有鸿佑帝派来的内侍,于是一直没有言语。

直到他们跟着接引的内侍,到了赵璴的寝宫。

方临渊好奇地四下看去。

寝宫并不算大,四下都很冷僻,唯独宫苑之内打理得很规整。

如今里头只剩下三五个宫女太监守在这里,见着赵璴回来,纷纷上前向他行礼。

赵璴也并未让他们多作停留,点上灯火、敬奉了茶水点心之后,便将他们都屏退了。

“我与驸马在此歇息一番,不必留着伺候。”赵璴说道。

那些宫人闻言,纷纷退了出去。

殿门掩上,殿中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你这寝宫怎么大夏天还这么冷?”

方临渊刚坐下,便感到了殿中透骨的寒意,一时间有些不大适应。

“常年背阴潮湿,是会冷一些。”旁侧的赵璴说着,站起了身来。

他走到床榻旁边的红木柜前,打开了来,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种花呢。”方临渊没太在意,四下看着,又随口说道。“我之前在宫外就听说,说你最喜欢海棠花。”

赵璴闻言微微一顿,继而说道:“不喜欢。庭院里留空一些,方便练武。”

宫中有人知道他喜欢海棠,也不过是因为他从冷宫带回了一盆海棠,日日种植侍奉罢了。

但他栽种那株花,也不是因着喜欢,而是因为那时清贵妃死因的物证,他需替母后保管完好。

方临渊点了点头,刚应了一声,又想起了方才的事:“说起来,你会武功的事陛下恐怕不知道吧?我看陛下刚才看你的表情不大高兴,是不是发觉了你会用剑?”

赵璴闻言,只是笑了一声。

“只一段花拳绣腿的舞,看不出什么。”他说。“只是让他想起了不愿想起的人罢了。”

“不想回忆起的人……”方临渊犹疑道。“是先皇后娘娘吗?”

赵璴似有些意外,偏头看了方临渊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