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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在一起(78)

齐影看着段奕一瞬间沉思的神色,讥诮地勾起了嘴角,“我只是,什么都没有做而已。”

裴少和李治接触,对那年轻人动了心思,找了人下手。他从头到尾都看着。

他唯一需要做的,唯一想做的,仅仅是,不作为而已。

段奕懂,甚至于理解齐影的作为。虽然理解,却也克制不住地难过。

他还记得在明艳瑰丽的枫叶林里,他给云嘉树讲的两个少年的故事。

他还记得厚重冷凝的书房里,他对父亲说,修哥是他的英雄。

他还记得那个战栗的秋日,天高云阔,鸽笛悠扬,那个青年在他怀里静静闭上眼睛,再也没有回应。

如今一切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他人生的一半都成了笑话。

所以段奕配合命运嘲弄,笑得疲倦而豁达,“我知道了,修哥,不,齐哥,那就不打搅您了。”

他转身,伸手抓住门把,就要开门的时候,齐影突然开口,声音里有隐忍有悲凉,甚至有那么一丝惶惑不安,“小奕……”

段奕没回头,他无力也无能承担齐影那份情感,太沉重,太复杂,太多不甘心。

虽然归根结底,都是借口。唯一的理由不过是——

“小树在等我。再见,修哥。”他说,然后就这么打开门走了出去。

“诗词韵律是很美的,用受束缚的格式,表达张扬澎湃的情感,如果形式不够稳固,怎么能承载浓厚内容……小奕,你在听吗?”

结果段奕早就睡着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修哥嗓音清朗,清晨的阳光洒落在他面上,照得刚刚成年的面容清爽俊秀,身姿挺拔。

他来段奕的中学代课,为大家上诗词鉴赏,笑容温雅,风度翩翩,迷倒了无数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鉴赏课堂堂爆满。

那少年还存活在他的记忆力,作为段奕年少时的偶像,符号,纪念品,鲜活而美好。只是再同现实中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不过是,美化后的一段记忆,一场幻梦。

从今以后,故人长绝。

那不勒斯,桑塔露琪亚海岸,地中海六月蓝天。

阳光灿烂,白鸥盘旋,碧空如洗。

一艘刷着蓝白两色漆的帆船漂浮在蓝宝石般闪光的海面,海风和煦,微波起伏,让一艘艘帆船都仿佛在大海怀抱里轻轻晃悠的摇篮。

维苏威火山像个苍灰色的倒扣漏斗,在海岸线另一头静静伫立。

四周船很少,海天一色,段奕头顶爱情草编织的阔檐帽,穿着九分亚麻裤和短袖T恤,坐在船头。怀里抱着鲁特琴,一边拨着简单旋律,一边高声歌唱。

“看晚星多明亮,闪耀着金光。甜蜜的歌声,随清风荡漾……”

云嘉树坐在对面,同他一模一样的打扮,抬手揉着额头,努力不露出嫌弃神色,反而要装出享受的表情。

流传百年,享誉世界的船歌,被段二爷唱成了荒腔走板的野调子。

更有甚者,段奕正唱得高兴时,旁边飘来一艘帆船,船头上站着两个欧洲男子,也是一个抱着鲁特琴,另一个兴致勃勃,跟段奕一起合唱了副歌部分。

一个用中文唱:“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一个用意语唱:“Santa Lucia,Santa~Lucia.”

居然意外地琴瑟和谐。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最后一点乐音也消散在海风中,两艘帆船侧舷和侧舷靠得近了,那对欧洲人兴致勃勃地挥手,段奕也挥手,喊了一声Ciao~(你好)。云嘉树自然夫唱夫随,跟着一起挥手你好。

那俩老外见了顿时笑逐颜开,竖了竖大拇指。接着其中一个弯下腰,取出了一条一米半长半米宽的搭舷板,啪地扣在两艘船侧舷之间。

段奕和云嘉树都呆住了,云嘉树第一反应是抓住段奕手腕,结结巴巴说:“海、海盗?”

段奕反手握上他手背,一边用力摇头,“不、不能吧?没听说意大利有海盗,再说刚刚巡逻艇才开过去……”

事实证明,这俩中国游客想多了。

那俩白人已经踩着搭舷板跳上了船,依旧笑容洋溢,长着典型的罗马鼻子和标准得像石膏像的身材,发色浅黑而卷曲,橄榄色双眼仿佛饱含着情意。

重点是,离得近了段奕和云嘉树才发现,这俩白人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踩上甲板,分别和段奕云嘉树热情熊抱,一边说“Grazie!(谢谢)”

段奕和云嘉树面面相觑,彼此从眼神里交换了一下“你请他们上船了?”的疑问。

最后两个白人才消停下来自我介绍,左边穿白色圆领T恤的是哥哥,叫加文诺,右边穿蓝色海洋风船锚图案衬衣的是弟弟,叫卢克。两兄弟自称西西里人,哥哥经营家庭旅馆,弟弟是大厨。段奕看不出那两人年纪,估计在25-45之间。

四个人相谈甚欢,俩孪生兄弟热情邀约段奕和云嘉树到他们的家庭旅馆住一晚上。云嘉树则热情邀约两兄弟来他们下榻的酒店聚会。

等到上岸的时候,段奕眉毛皱得很深,云嘉树小心翼翼拉住他的手,两个人回了酒店。“怎么了?”

段奕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总觉得隐隐有种不安在心里盘桓不去,“你没见他们戴的表?”

云嘉树脱了T恤,露出匀称而紧致的肌肉,听见段奕这么说时就停在浴室门口,“见到了,卢克戴的是江诗丹顿,加文诺戴的是积家,表盘有朵牡丹……你不是也有一块,还嫌弃俗得不得了从来不戴,我还问你不戴干嘛要买,你说是别人送的,问谁送的你就不肯再开口……”

段奕一脸黑线,“宝贝,讲重点。”

云嘉树只好住口,再问了一次,“女人送的?”

这点恰到好处的小醋意简直让人觉得享受,段奕闷笑,站起来凑他身边,环腰搂着恋人,接吻鱼一样轻轻碰他鼻尖,“对……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经营家庭旅馆的老板戴名表,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这是职业歧视,”云嘉树皱眉,礼尚往来地咬下段奕嘴唇,“而且他们是意大利人。哪个女人送的?”

段奕任他咬,“你猜。不过严格说来,其实西西里人……”他突然住口,云嘉树还在细细啃他嘴唇,“嗯?”

“我有不好的预感,宝贝,我们换家酒店吧。”段奕说。

云嘉树其实心里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又不是西西里人都会和Mafia扯上关系。不过还是配合地点点头,“好歹先洗澡。”

两个人冲了个战斗澡,换了身衣服就去check out后离开了。

一路无事,连段奕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有点风声鹤唳了。云嘉树也没说他,两人流连三天,参观了那不勒斯王宫和博物馆,然后租了车打算开去佛罗伦萨。

途经某个小乡村的时候,他们的车被拦了下来。乡村公路狭窄而颠簸,两边都是劣质大理石搭建的白色平顶居民屋,一群毛色深深浅浅的绵羊从车子前穿过,叮当铜铃声和咩咩羊叫声混合成充满野趣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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