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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小女官(56)

幸而大唐官吏的假期还挺足,每旬都有休假不说,像上巳、清明等等节日都有假期,五月还有一次田假可以休,五月的田假和九月的授衣假都有十五天之久。

只是以前每天都能出去疯玩,现在却要拘在屋里读书,李俅他们还是每天都要嚎上一句“还要多久才到五月”。

三娘倒是每天都活力充沛地听课、读书、习字,非常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求学生涯。

即便如今朝廷很重视教育,各地都开设有官学与各式私学,但大部分学堂都是为男子而设,女子大多还是以家族教育为主,有幸生在官宦之家便有机会从小识文断字,若是不幸生在寻常人家恐怕就只能目不识丁地过一辈子了。

三娘也是因为生在官宦人家,家中有不少能为她开蒙的长辈,才得了个“神童”的名头。若是连开蒙的机会都没有,哪有什么神童不神童的说法?

如今有机会接受更进一步的教育,三娘自然学得分外认真,不仅每天认真听课以及做功课,还额外讨要些书单回去读。

起初前来授课的翰林官对三娘是爱答不理的,后来见她实在聪慧又勤勉,渐渐也接受多了个女学生的事实,勉强也能对她一视同仁了。

没办法,任谁有个一教就会的学生,讲起课来也会格外有成就感。

更难得的是课后她几乎每次都会追着提问,问的还是明显经过思考的问题。

谁能不喜欢这样的学生?

连本来很爱躲懒的几个小子都在她的带动下变得格外好学。

等下回圣人考校皇孙们的学问,说不准会大大地嘉奖他们!

在这么多的好处面前,三娘是个女孩儿这点小事便不值一提了。

三娘她们潜心读书到三月下旬,百孙院来了个新先生。

这人非常年轻,乃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名叫颜真卿。

按照大唐的诠选规定,新科进士得观察一两年才能正式授官,距离他拥有正式官职还有挺长一段时间。

在等候选官的期间,新科进士们可以各展所长,游走于众多达官贵人之间充分展现自己的才华。

这一阶段就是拼人脉了,接下来你能去什么样的职位取决于你能挤进哪个圈子。

别人可能要苦恼怎么打进新的社交圈,颜真卿则没有这个烦恼,他虽然自幼丧父,但他祖父家、他外祖家都是官宦世家,伯父以及舅父与贺知章等人都是至交好友,可以说是从出生起就已经待在这个交际圈中。

颜真卿自幼聪敏好学,才二十五岁便中了进士甲科,无论文章还是书法都已经在士林声名鹊起。

这不,才刚考中进士前来东都叩谢皇恩,李隆基就听人说起了他那手难得的好字。

李隆基当场让他露了一手,最终安排他这段时间留在洛阳教皇孙们习字。

没办法,颜真卿那手字写得太端庄方正了,李隆基觉得合该让他家孙辈好好研习。

三娘早上遛弯的时候就听贺知章提起过颜真卿,说颜真卿博学多才,又写得一手好字,她平时有什么不懂的只管请教他就好。

贺知章还给她讲了颜真卿写的《劝学诗》,就是那首有名的“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三娘听后对颜真卿非常钦佩。

这人生来便很聪明,读书竟还这般勤勉,难怪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

因为提前在贺知章那儿了解过颜真卿,所以三娘便分外期待这么一位新先生的到来。

于是在颜真卿抵达百孙院之前,三娘还现学现卖地给李俅他们介绍起这位新先生——

没错,就是他,就是那个夜半三更起来读书的人(三更灯火五更鸡)!

第42章

颜真卿过来的时候, 听到的恰好就是三娘正摇头晃脑给皇孙们背《劝学诗》。

更听到了三娘后面给皇孙们强调的“是他,是他,就是他”“大半夜起来偷偷读书的人就是他”。

颜真卿:“……”

颜真卿还真没想过自己还没正式被授官, 就得前来教导皇孙们习字,更没想到皇孙堆里还有个这般活泼的女娃娃。不过他在过来上岗前也听前辈提了个醒,说是圣人还让两个神童陪皇孙们读书, 倒不至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三娘本来还兴致勃勃地跟小伙伴们分享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讲着讲着突然发现有点不对——

怎地大家都这么安静,而且还齐齐看向她背后?

三娘警觉地往后看去,只见身着春衫的年轻士子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门口。

对方瞧着约莫才二十五六岁, 正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他姿仪秀美, 眉目清朗,通身透着股远超于年龄的沉着。

“先生!”

三娘一下子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麻溜喊起人来。

脸上还很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她刚才算是背后说人, 且被本人听个正着!

颜真卿祖上出过不少显赫的能人,最早能追溯到孔子爱徒颜回。他本人也是读《颜氏家训》长大的, 为人再守礼不过, 见三娘面有赧色便笑着让她坐回原位去听讲。

见座中都是小孩儿,颜真卿也没上来就给他们讲什么结构与笔法,而是就着《劝学诗》给他们讲起些书法家的小故事来。

书法这东西,除了靠天赋,最重要的得是勤奋。

比如王羲之的七世孙智永禅师,名扬天下前也曾经写废了几万支笔。

据传智永禅师还把写废的笔收集起来立了个坟头, 上书“退笔冢”三个字,以此纪念陪他度过漫长岁月的心爱笔头。

这还是远的, 京师近些年还出了个书画皆绝妙的郑虔,他少年时因为家贫买不起纸, 只能客居慈恩寺,每天取寺中那些大柿子树落下的红叶来练字,勤勤恳恳地把每片叶子都学了个遍。

可见想在书法方面连出点成就来,不下苦功夫是不行的。

三娘听得十分认真,不仅记下这些名家事迹准备回家勉励自家八叔以及兄弟姐妹,还对自己还没去过的慈恩寺心向神往。

原来慈恩寺不仅有可以题诗的大雁塔,还有很多柿子树!

李俅对此也很感兴趣,凑到三娘边上兴致盎然地讨论起来:“你说慈恩寺那边的柿子甜吗?”

三娘道:“我没尝过,不知道甜不甜。”她是个很有探究精神的孩子,当场开始安排起入秋后的行程来,“等秋天我们要是回了长安,我央八叔带我去尝尝。要是甜的话,我多摘几个带给你们吃。”

李俅道:“等回了长安我也要去!我要是去得比你早,那就换我带给你吃。”他兴冲冲邀约,“当然啦,最好是能一起去,这样我们可以直接吃现摘的!”

三娘点着头答应:“好!”

两个小豆丁仗着他们的位置比较靠后,堂而皇之地凑一起嘀嘀咕咕,而且话题已经离书法十万八千里。

李俨频频提醒无果,以至于他俩最终喜提新先生给他们留的双倍功课。

对此,颜真卿也颇觉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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