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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变(75)

作者: 麟潜/麟潜live 阅读记录

“拿不出。”接连尝试几次无一例外全部失败,郁岸指甲里抠满了颜料。

“可能因为每颗畸核其实都是不规则的球形,凭手画不出那些细微的凹凸。”昭然想了想,“除非拍照片才能实现。”

“可是破甲锥上也嵌了畸核,就拿出来了。”

“因为打磨雕刻过吧,雕刻之后就变成标准的十字星形状了。”

有点可惜,但拿到破甲锥之后,郁岸心里有了底,至少不需要再花时间去搜找武器和冒险强化了。

“就只能拿这些吗,你再想想还会画什么。”

昭然支着头苦想,灵光乍现,奋笔疾画。

“我看看。”郁岸举起画册欣赏,表情逐渐疑惑。画布上堆了一滩红润的、栩栩如生的、Q弹的,爱心软糖。

“这个我能记住。”昭然托腮笑,“离谱经常去超市买。”

抬手伸进画布中,郁岸顺利从里面掏出了一把爱心软糖,的确,面试官家的冰箱里塞了不少这种软糖,草莓夹心的,咬开会爆浆。

郁岸扔了两颗进嘴里,借着羊油灯的微光翻开从骷髅身上夺过来的羊皮册,有些字母已经模糊,用词习惯也十分古老,但郁岸阅读起来并无障碍。

“哦,这个老头刚出生的小孙子被作为祭品送给……这个词很怪,不知道他想说战神还是想说怪物,可能是说他们小镇信奉的守护神吧,后来这座闭塞的小镇迎来了一位外乡人,向老头承诺会去怪物那里替他讨回孩子,小镇上因为供奉这头怪物而失去孩子的居民都来替他送行。”

“外乡人的胸前纹有一片太阳印记,人们对他充满期望,夜夜祈祷,称他为勇士。”

“勇士独自前往怪物的巢穴,却一连数年杳无音讯,直到一位迷路的渔夫在海边礁石下发现他腐朽的尸体,手持砍出缺口的利剑,背靠礁石英勇死去,石面上用剑刻下了一行字——伪假光明悬于战神旗帜之上,虚无信仰以我终结。”

郁岸瞳孔骤缩,这段话他在日记里读到过。在日御镇的地图上,结合小镇灯塔上垂挂的太阳旗帜,与日记手稿上的花纹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游戏为了美感做了太多艺术加工,郁岸一时没认出来。

羊油提灯的光芒微弱,郁岸只能趴在桌上细读,昭然坐在近处,目光落在他弓起的脊背上,不慎掀起的麻布衣料露出了后腰的太阳花纹。

昭然替他拽了拽斗篷,盖住他裸露的后腰。马赛克小婴儿从画箱里爬出来,咿咿呀呀地沿着斗篷爬到郁岸背上,傻乎乎嗦手,郁岸入神翻阅羊皮册,懒得理它。

“说起来,失落小镇的设定和这老头写得差不多。小镇上的人们为了祈求保佑,每年都会送一位妙龄少女顺流而下,供奉给亡湖寄生者。”

“难道失落小镇的原型就是日御镇,日御镇闹鬼吗,有这种传统吗?”郁岸扬起眼皮看向昭然,“你应该知道吧,大老板说你从前在日御镇住。”

昭然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有,日御镇靠海,且位置特殊,一年中有半年都处在极夜状态,见不到太阳,刚好有人在海底看见了一种生物,长得很像太阳,所以认为是太阳坠落进海里才导致漫长的极夜。以前人傻,听风就是雨,就把它当成神明来供奉,所以每年都献祭一些东西给海底怪物,希望它能给小镇带来光明,战士出征也会祭它,久而久之这怪物也被传成了战神。”

“很残暴的怪物。”昭然平静讲述,观察着郁岸的表情,“长相丑陋,面目可憎,人们表面信仰,心里其实都在想如果能一把火烧死它就好了。”

“没时间了。”郁岸拿上破甲锥,提起羊油灯,匆匆跳下桌子,朝古怪男人消失的方向快步走去。

有一个疑惑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郁岸习惯性拒绝思考,却又不得不面对——

从进入这里开始,面试官的举动有点反常,给人一种焦躁不安的错觉。

黑暗被微光一寸一寸驱散,迈过积攒尘埃的老地板,每一步落地都听到蛀蚀的地板吱嘎作响,郁岸弯着腰,提灯寻找男人滴落在地面上的血迹,沿着痕迹追击。

“等等,”昭然破天荒主动伸手过去,皱眉要郁岸牵着,“我觉得这儿过于像日御镇了。”

但郁岸没牵,他腾不出手,而且用异样的眼光瞄了一眼昭然的手。

推开房间松动陈旧的后门,一条卵石铺就的小道向远处的黑夜中延伸,地面上散落的血迹越发密集,那古怪男人只是被破甲锥划伤双眼而已,出血量却比想象中多得多。

郁岸一直向前摸索,在微光照亮下,十步开外多出一个人影,侧坐在小道旁,看侧影像抱膝团坐的姿势,有些僵硬。

他大着胆子接近,举起提灯照亮那人的脸,横亘鼻梁的一道深重刀伤触目惊心,此时他的脸庞白得像落了一层霜似的,完全丧失了活人的生机。

古怪男人死了,以如此奇怪的姿势坐在地上。

郁岸将破甲锥伸出去,拨开古怪男人的麻布外套,来印证心中的猜测。

果然如他所料,麻布衣袖之下空无一物,这古怪男人没有双臂双手,所以最初见他时,他用嘴去拨门把手。

那位死在木椅上、在羊皮册上书写悲伤心事的老骷髅,用嘴叼着羽毛笔,最初在住宅中见到的老人用嘴去开窗,骑独轮车的小孩儿们用嘴叼着糖果和风车,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全都没有双手。

一种不可深究的恐惧从脚下升起,寒意沿着脊柱上升,让人不由自主汗毛倒竖。

他僵硬回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描摹昭然的脸,目光下移,审视那双手。

而且,面试官不止有一双手。难道它们全都属于日御镇里不同的人们吗。

“看什么。”昭然微怔,皮囊仿佛被锋利目光割开,将腥臭的丑陋的一切暴露无遗。

轻微的石裂声从远处向脚下蔓延,突然声响变得剧烈,卵石地缝皲分开来,顿时地面四分五裂,向下坍塌出一个无底的大坑。郁岸脚下瞬时空了,他弓身起跳,双手去攀边缘的裂崖,昭然神情骤变,跪趴到边缘去抓郁岸的手:“岸岸!”

但在有限的零点几秒反应的时间内,郁岸在昭然的手和断崖之间选了后者,两人指尖短暂相触,在簌簌砸落的碎石中错过了。

碎石如同狂风骤雨般向下坠碎,郁岸在坠落的失重状态中慢慢走了神,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重重砸落到金属表面,他甚至忘记感受四肢内脏袭来的剧痛,求生欲使他自觉抓住身边能攀抓的一切。

郁岸奋力抓住金属表面的一块凸起,将破甲锥狠狠插进铁皮中,才陡然挂住身体,停止无限向后滚落。

明亮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双眼,周围的风景在迅速后退,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雪割过脸颊,耳边汽笛声呜呜长鸣。

他挂在了一辆游荡在空中的列车上,列车轮下并无轨道,而是一片虚无深渊,回头望去,太阳和云层被甩在了车厢最后,天空中白昼与黑暗之间的分界像没搅匀的颜料一般分明,而这趟幽灵列车正在从极昼开向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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