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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坠(65)

他换了身休闲款的衬衣和长裤,额前的发丝上沾了水,岑致森递手帕过来,他没接:“算了,一会儿就干了。”

岑致森看他两秒,伸手过去,帮他把略长的头发往后抓了一把,光洁的额头完全地显露出来。

宁知远双手插着兜,站姿随意,也不动,由着他。

岑致森的目光一再地扫过他带笑的眉眼:“走吗?”

宁知远看向庭中的那株香樟:“你昨晚说的,再测量一次,要不要?”

岑致森:“现在?”

“嗯,”宁知远有些跃跃欲试,“就现在吧。”

他们一起走去树边,同时伸出手,合抱时指尖相抵,勉强能将树干围住,仰头看,树枝间的光影稀疏,柔和倾洒下来。

然后他们都笑了。

“应该带相机来,把岑总这副模样拍下来,给岑安的人都看看,他们肯定大跌眼镜。”宁知远边笑边说。

岑致森:“也可以,我带了相机。”

“真的?”宁知远一听有些意外:“你来这里也带了相机?”

岑致森点头:“以后出门都带着,想拍的时候随时可以拍。”

“行吧,”宁知远提醒他,“那去拿上你的相机,我们出门吧。”

之后他们出门,沿着清早无人的巷道走去这个小镇的中心地带,这边要热闹得多,集市、学校、医院和其他公共场所都在这头的几条街上,宁知远想吃的那家糖糕店就在主街的街尾,旁边都是卖各种早餐的小店铺。

他们买了吃食,站在这边街头,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

“还不错,不过跟小时候的味道好像还是不太一样。”宁知远舌尖舔了一下唇,大约确实是心境变了,他忽然想到小时候他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吃这种糖糕,是有一次跟岑致森冷战,后来他的哥哥特地去买来这些甜食哄他,从此他才对这个味道念念不忘。

想起这些久违的记忆,宁知远没忍住笑。

身旁响起快门声,岑致森将他这个表情拍了下来,问他:“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算是吧,”宁知远由着他拍,眯着眼睛将最后一口食物咽下,“是挺开心的。”

以前他总是记恨着岑致森不好的那一面,最近才越来越多地想起这个人好的一面,有很多事情确实是被他刻意忽略,或者说遗忘了。

要是能再多记起来一些就好了。

他不想多说岑致森便也不追问,吃完早餐看看时间,八点多了,还得先办正事。

爷爷奶奶的坟墓就在附近的山上,差不多每十年就要重修一次,工匠是他们堂伯帮忙请来的,老手艺人,岑致森付了三倍工钱,对方答应在明天他们离开之前把活干完。

他俩在山上一直留到了午后,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留下堂伯继续监工,先一步下山。

“这片以前是荒山,现在倒是不大一样了。”一路往山下走,宁知远打量着四周,举着相机拍照随口说着。

“后来都承包出去了,”岑致森示意他看前方,“前面那片果园就是堂伯他们家的。”

宁知远点了点头。

印象里满是野草的荒山如今绿意盎然,稀奇的是他还记得小时候他和岑致森经常在这边玩的地方,这么多年了也还认得这里的路。

那时他还没有这里的野草高,蹲下去便找不到人,所以每一次跟岑致森玩捉迷藏,赢得大多是他,他最喜欢的便是这个游戏,每天缠着岑致森陪他玩,躲在暗处窥视他的哥哥,乐此不疲。

想到这些,宁知远忽然侧头,看向身边人。

岑致森挑眉。

宁知远的唇角溢出一点笑,有些可惜,小时候的游戏,现在不能再玩了。

下山已经下午一点多,他们回去镇中心吃了午饭,之后找了间茶楼坐下,喝茶闲聊打发难得悠闲的一个下午。

这间茶楼建在流经整座小镇的水巷旁,他们坐在茶楼二楼临水的窗边,品着茶,听楼下的老先生拉二胡。

阳光细碎,风很轻,时间慢慢地流淌。

宁知远兴致勃勃地亲手煮着茶,岑致森举着相机拍了片刻窗外风景,目光落回,从宁知远的眼流连到唇,再往下游走到他干净修长的手指上,心神动了动:“知远。”

“嗯。”宁知远应,专注没有抬眼。

“下一次,”岑致森问,“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宁知远失笑:“哥,你怎么总是纠结这个问题,这一次还没结束,又开始想下一次?”

岑致森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一再纠缠这些,心口饱胀的热意翻涌灼烫着他,他必须尽全力克制,才能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些,不至方寸大乱。

一如昨夜,在彻底明了自己的心意后,他难得地失眠了,翻来覆去想着的都是宁知远,从前的、现在的,哪怕这个人就在身边、眼前,他也无时不刻地想念着他。

如果一定要说,他和宁知远真正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但除了幼时的岁月,之后便是长达十数年的漫长分离,后头这些年他们的关系并不好,那些矛盾和隔阂日益加深,见了面连互相点头打个招呼都嫌多余,不是陌生人胜似陌生人,他一直是遗憾的。

但过去已无法追悔,只能往后弥补。

所以如今他想每天看到这个人,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坐下来一块喝杯茶聊聊天,也是好的。

“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岑致森坚持问。

宁知远:“如果工作不忙……”

“以后每周至少出来跟我见两次,再忙也总要吃饭。”岑致森提议。

宁知远笑了声:“岑总这么霸道的吗?你说我就一定要答应?”

岑致森看着他:“可以吗?”

宁知远被他的眼神打败了:“好吧,我尽量。”

岑致森微微颔首,只当他是答应了。

宁知远将煮好的茶倒出来,递了杯过来给他:“老白茶加了几颗红枣一起,降火的。”

岑致森:“降火?”

宁知远眼中戏谑明显:“尝尝。”

岑致森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无奈,接过茶杯。

“挺好喝的。”尝过一口后,他中肯评价。

“我也觉得不错。”宁知远高兴地说,继续煮别的茶。

岑致森的视线跟随他手上的动作,舍不得移开眼。

“你仔细听。”宁知远忽然提醒他。

一楼传来悠悠扬扬的二胡声,很熟悉的调子,宁知远跟着哼起来,低低磁磁的嗓音,岑致森安静地听,连喝茶的动作都不自觉地放慢了。

是那首《甜蜜蜜》,上个世纪的经典老歌。

当年他们还一起看过那部电影,也是在这里,那时宁知远可能只有六七岁大,岑致森也不过十岁出头的孩子,夏日的午后闲来无事,他们去租碟屋借回前一天没看完的动画片,回来后才发现那一堆碟片中还夹杂了一部大人才会看的爱情电影。

小孩子总是有猎奇心的,所以那张碟片也被他们塞进了放映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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