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抵达这座城市的时候是个晚上，去公寓收拾好东西之后，布莱恩突然现在就想去学校走走。在校门口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舞会的宣传海报。
“嘿，帅哥，来吗？”有个路过的女孩子打扮成猫女的模样，对着布莱恩笑着说道。
他其实对于这些化装舞会没什么兴趣，可那一天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走向了人群。他站在队伍里，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生命中即将发生什么最为重要的事情。
直到——
他遇见了罗伊。
07
即使是戴着面具，男孩精致的眉眼也掩藏不住。黑暗的隐藏下，布莱恩坐在他的身边，能看见他的耳朵，鼻尖，蓝色的眼睛和温润的嘴唇。他吃蛋糕的样子很可爱，像个狼吞虎咽的小兽，喝汽水的时候喉结耸动，布莱恩花了一点力气才把目光从他的领口移开。
他和他坐在椅子上随性地聊天，就像老友一样。
布莱恩觉得奇特，他知道他年龄不会太大，但还是比他想象中更小一点。出了舞会，布莱恩送他去坐车，的士带走了他，布莱恩独自一人走回公寓里。
他很快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奇特了。第二次见面是在洗手间里，他一下子就听出了罗伊的声音，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布莱恩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太像温妮莎了，既年轻又漂亮，表情还带着一点儿倔强。
布莱恩的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疯狂的、难以置信的、感恩的。但他显然没能记住自己，如果是，那次的舞会罗伊就应该认出他。布莱恩背对着他洗手的时候，整个胳膊都在颤抖。
他没死。
他还活着。
或许是不太好地活着。
在课堂上的时候，布莱恩一下子就能找到他。罗伊穿着黑色的卫衣，正趴在桌子上看他。天知道他是怎么结束那堂课的，又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回到住处。他拿起手机想给艾伦打电话，但是又鬼使神差地没有那么做。
布莱恩想再找他，但是却找不到他。去了罗伊的学校之后，才知道他因为打人而被开除了。
“是这样的，我们也很遗憾。”罗伊口中的思勒女士就坐在他的对面，“他的情况特殊，妈妈已经不在了。”
“嗯。”布莱恩沉默地点点头。
思勒女士叹了一口气，把一摞书递给他：“上次他走到学校门口，把书全都扔了，如果有机会的话，请你再还给罗伊吧。”
他们又聊了很久，布莱恩很难把他听到的这个罗伊和小时候的他联系在一起。他终于意识到，现在的罗伊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去翻他的书，意外地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布莱恩把所有的课本重新修整好，放在了书架上。
08
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莫迪尔的毒品被贩卖了，布莱恩准备去贫民窟看一下，但是却没想到在黑夜里碰见了浑身是血的罗伊。
他一个人坐在那个小小的便利店门前，让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抛之脑后。陪他去了警察局，又带他回家，让他穿自己买的衣服，再跟他一起去餐厅。布莱恩不在乎这一切看起来有多奇怪，只是想让他开心。他只要一想起罗伊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就没法呼吸。他做的再多，都没法补偿他。
后来他对他说喜欢，布莱恩被他吓了一跳。
他发了疯才会喜欢自己。
但布莱恩其实没发现，只要碰上罗伊的事情，他就没办法冷静，尤其是知道他可能碰了毒品这件事，他失控太多了。罗伊跑出了他的公寓，布莱恩再回去找他，看他睡在那间狭小的杂物间时，他只想把他从那里带出来。
教他功课，给他买东西，看他在树影底下咬着吸管做题。布莱恩的感情是模糊的，有一些地方是他不敢去想的。他带着一种罪恶感，又享受着另一种罪恶感，他像一个溺水的人，他快坚持不住了。
最后，布莱恩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喜欢上罗伊的，何时，何地。他只知道这感情来得太过汹涌，来得如此迅速。他给自己找了很多借口，很多理由，但是这一切都抵不过男孩的一个亲吻。
如果在一起代表着天翻地覆，那么罗伊给他的吻就是世界。
然而越快乐，揭开真相的时候就越痛苦。
那根悬而不决的线，终于断了。
09
夏天的时候他们去露营，布莱恩差一点儿就真的带着罗伊去流浪了。
也许可以买一辆房车，像周游的吉普赛人，可他明白，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罗伊也要继续读书。他书念得不错，这是布莱恩没有想到的。夜里，罗伊睡在他的身侧，他有很多个失眠的晚上，只能安静地搂着他。
该怎样对他说？布莱恩根本没法说，他只能在心里祈祷，祈祷那一天可以再晚一点，最起码让罗伊顺利地高中毕业。
他推开自己的那一晚，布莱恩的心已经碎了。他把他送到男校，自己则一直在东躲西藏。布莱恩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艾伦，艾伦在那边朝他发火，两人爆发了有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他是我弟弟！”
“我不知道还能遇见他。”布莱恩痛苦地说道。
“现在……”艾伦冷静下来，“你先躲起来，别和罗伊接触，该死的那是我弟弟！”
他去了很多地方，每一天，每一时，每一秒，他都在想罗伊。吃饱了吗？睡得好不好？他好不容易把他养胖了一点，再也不想看见他消瘦的样子。布莱恩把他的照片放在皮夹里，在北方的一个港口喝酒时，就这么看着他的照片。
还是没忍住，他偷偷跑回去看了他一次。没来得及梳洗，布莱恩知道自己一定看上去很狼狈。罗伊又瘦了，布莱恩让他等他，罗伊也只是乖巧地说好。
最后一搏，子弹打穿了他的腿。那一个晚上，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万幸最后时分，艾伦的援手终于到了。
到此为止了吧，他想。
在医院的时候，罗伊很明显地躲着他。有一次他坐在窗子前，看他在树荫下和博格聊天。阳光穿透了斑驳的树叶，他站在那里不动的时候就是一幅画。布莱恩又想起了他们的旅行，篝火前的眼神和相机，星空和森林。
布莱恩觉得如果罗伊不再爱他，那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那颗子弹穿透的应该是他的心脏。
可后来，他没想到的是，罗伊还是抱着他说，他爱他。
他带着一身痛，还是不顾一切地朝他的方向走。布莱恩不信神，他觉得自己是找到了神。并且，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他就如此幸运地抓住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