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江从未这么庆幸纪皓的无厘头，却也有种难以言说的憋屈感。他重新跨上自行车，看着空荡的柏油路面，似笑非笑：“我们走吧。”
一路无言。
最开始的失落过后卫江渐渐地恐惧起来。纪皓一直没说话。这完全不符合他的习惯。
哈，当然，再怎么二逼也只是反应速度比别人慢神经回路比别人长而已。他的小白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出他是认真的呢。
然后听出他是认真的了……又能怎么样？
正常来讲该是惊惧与厌恶了，但小白不是正常人。他也许会困惑，也许会苦恼，也许还会对他生气——他知道小白不喜欢被告白，却一定不会嫌弃他。
同样……不会接受他。
他的小白，是个很善良又很固执的家伙。
听着身后的人轻浅的呼吸声，卫江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催眠自己，说小白睡着了，才一直没有说话，才一直不搭理他。
但感觉不到对方靠上自己后背的事实让卫江意识到必须直面自己猜到的答案了。
临走的时候纪皓没等卫江停稳就跳了下来，因而崴了脚。他龇牙咧嘴地单脚跳着匆匆跟卫江告别，甚至没来得及理会自己心爱的自行车。卫江认命地把车推到车位上锁好，然后坐在楼前，等到213的窗户亮起灯光。
这大概可以算他的第一次失恋了。
纪皓是在半路上意识到他家道士在跟他来真的。
道士跟他告白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开心还是烦心，纠结的感受让他难得地不乐意开口了。要是旁人的话不必多想直接无视就好，他没那么多功夫应付。但道士是不同的。
他早就知道这一点。
但是……
纪皓蹲在窗台上甜蜜而忧郁地叹了口气，少年纪皓的烦恼在于，他对道士的好感足不足以让他答应一个男人的求爱啊。
这真的是个天大的难题。纪皓分配给人际关系的内存空间不到他人的一半，用来思考直与弯的哲学命题显然不太够。他决定把选择权留给上帝。
拜近来的阴雨天气所赐，今儿个晚上天气凉爽，就是蚊子略多了。少年纪皓想了想，认为数蚊子是个不错的方式。
一只。
可以撒泼卖萌而不必被骂的温柔小哥要到哪里才能找到第二个嘛！
两只。
道士是个干巴巴的男人，没有软妹的好捏。
三只。
道士聪明伶俐交流无障碍！专业吐槽迅速领悟反击妙趣横生！
四只。
道士是个硬邦邦的男人，没有软妹的情调。
五只。
道士非常护着自己！自家饲主从不忘记抚摸投食！
六只。
道士是个臭烘烘的男人，没有软妹的好看。
……
简而言之，道士的缺点只有一条——他是男人！
但事实上纪皓也没办法想象性转之后的道士……应该说，只有现在这样的道士才是他理想的对象。
其实马克笔早就说过无数次了嘛。他最喜欢道士了。
……就是没想到真的会必须以这样的方式表现出来……
纪皓欲哭无泪。
卫江意识到有点不对的时候已经在男5楼下坐了半个小时了。
213的灯始终没有亮起。
他不禁有些担心。最近G大十分不太平，前些天刚发生了一次陌生人进入男生寝室刺伤学生和保安的事件。而且，如果没记错，事情就是发生在男5。
卫江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只是报个平安而已，不算缠着小白不放……吧。
电话就在他头顶上响起，朦胧的月光下他注意到窗台的一角有个人影。然后电话接通了，小白的声音在头顶和手机里近乎同步地响起：
“道士？你终于想起来找我要雨伞啦！”
卫江对自己纤细的神经进行了深刻的反省，他该知道小白不会想到那么多的。
“雨伞不必还了，我就是打个电话……你怎么不开灯？”
“开灯逗蚊子，我已经被咬得一身都是包了！”
“噗……”再沉闷的心情也被刻意耍宝的小白治愈了，卫江终于笑出声，“进寝室吧。”
“不。”
“嗯？”
“……你又进不来。我下去吧。”
“嗯？！”
“有话跟你说。”
被小白挂掉电话之后卫江有点疑惑。这种反应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他觉得心底的期待在一点一点地破土而出。
至少从语气推断，小白不是打算跟他绝交。
他看着二楼那个漆黑的身影在挂掉电话后静止了很久，忽然张牙舞爪扑来扑去了半天，然后钻进寝室。
随即是一声震天响的关门声。
纪皓风风火火地跑了下来，便看到那个等在楼下的大个子道士。要不是那通电话，他还不知道这家伙在那儿等了这么久。
他觉得心里软软的，他家道士一直对他那么好。
纪皓在痴愣地坐在地上的卫江身边站定了，破天荒的觉得有些紧张。他踟蹰着半蹲下身子，伸出带着蚊子血烙印的手掌摊在卫江面前。后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道士，我、我想了很久，真的。我还拍死了一只蚊子！所以……嗯，不对！在那之前我有几个问题。”
纪皓咽了口唾沫，他确实是拍死了蚊子才把数目凑足单数的，只是……他拍死了三只。其实那些所谓的问花问叶问蚊子，坑爹的，实际上问的全部是自己啊！
被纪皓的情绪感染了，卫江觉得有点兴奋。
“嗯。”
“那个，你……是gay？”
卫江咬了咬牙：“是。”
“呃……gay的话，嗯……是、是说，基佬交往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纪皓吞吞吐吐地问出这句话，觉得自己老脸都要烧破了。
TMD他第一次显得这么无知啊！基佬果然是未知的圣域！
卫江显然被他的问题震惊了，愣愣地看着他，没有答话。
“就是说……呃……我不懂啦……比如说，交往起来跟妹子有啥区别没有……我好学一学……”
卫江还是沉默。
纪皓纠结着撕扯着道士的衬衫下摆，他这辈子的人都丢光啦！枉他自诩搅基圣手哟！他下定决心卫江若还是嫌弃他无知不说话他就自己回去开电脑查去！
好在卫江及时反应过来了。
他几乎是硬拽着纪皓起身，做了今晚模拟了很多次却没有坐实过的动作：一把将对方抱进怀里，吻了上去。
很浅很浅的一个吻之后卫江就停下了。就着路灯，他仔细地观察着纪皓的表情，生怕看到厌恶或者类似的成分。
事实证明没有。
纪皓只是从卫江的怀抱里挣出一只手，擦了擦嘴角，恼羞成怒地咆哮：
“混蛋！至少这个部分我还是懂的好不好！不要太鄙视我！”
后来，纪皓意识到其实基佬谈恋爱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甚至他跟卫江的相处方式都没怎么变化。
再后来……他懂了那唯一的不同寻常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