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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狗血飞一会儿(113)+番外

作者: 大角先生/马鹿/马鹿君 阅读记录

文怡总是害羞。

就算是最冷的冬天,脸颊也红扑扑的。

到了人少的地方就迅速放开,偷偷地在过长的外套袖子地下勾勾小指。

如果问他,他的淡色的眼睛就立刻溜开去:明明是你不喜欢在公共场合太高调……

向东并不拆穿他。

只是默默地领着他,再往人多的地方拐。

文怡总是吃得过多。两颊被食物塞得圆鼓鼓、在咀嚼中一耸一耸的,眼睛还咕噜噜地在各种摊位上打转,像一只贪心的小松鼠。

一边吃,还要一边喂过来,有时候用配送的一次性餐具,但多半是用嘴。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踮起脚,拽着向东的领口把拉下来喂。好吃的从来都不是食物。是文怡把食物推过来的舌尖,和不经意碰触的嘴唇。

遇到特别喜欢的、有掌故的摊位,文怡也会给向东讲掌故。

摊位的发家史。

又或者自己小时候和摊位的渊源。

一面惦记着吃,一面又要说,忙得不得了,语速变得飞快,吐字也含糊,低头就看到他嘴唇一动一动的,额上的碎发随着气息摇摆,偶尔竖起一根呆毛——四周都是嘈杂的人声,向东听得有一段没一段,幸亏他每次来都说,多听几次,总能凑出个八九不离十。

向东有一次问他:明明你自己做的比夜市更好吃,我们也能买更好的食材,为什么还喜欢去吃呢?

文怡愣了一下,忽然歪头笑:这不一样。夜市可是小时候的梦!那时总是眼馋,在摊位前面闻香味流口水,心想,哪一天有钱,就要把这条街从这边吃到那边!没想到……

向东看着他蓬松的发顶和单薄的肩膀,一时想说你现在也还小呢。一时想说看一百块就把你给乐的。一时又觉得心酸得发疼,终于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能把他用力地搂进怀里。

向东想,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把一个人放在心里,所以他出现的场景,都会变得比以往更加可爱,更加温柔……

他抬起头,正巧看到楼上属于自己和文怡的那个窗口里,透出淡黄色的光。

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向东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梯——

“怠怠!”

他推开虚掩的门,迫不及待地喊。

没人回答。

怎么了?

还在浴室?在清洗和做准备所以比较慢吗?——可是也并没有水声?

“怠怠?”

向东加大音量又叫了一声。

依旧没有人回答。

他的心有点慌:正打算把宵夜放下,换鞋子进屋,忽然发现不对劲——玄关的鞋子乱成一团,鞋架上放着的文怡进门出门习惯叼一块的山楂片散落了两三片在地上……

不对劲。

文怡很重视房间整洁,无路如何也不……

向东心中一慌。

来不及换鞋就往屋里跑,才跑两步就停下来:从浴室到客厅,零星地散落着几个,还没有干透的,水淋淋的小脚印……

向东的眼睛陡然瞪大,头皮一下炸了:“你别吓我……怠怠?!”

就在这时——

口袋里的手机震起来。

向东整个人惊得蹦了一下,掏手机的手都在抖。

是唐毅。

不好的预感。

向东摁下接听键刚说了一声“喂”,还来不及说话,那边唐毅已经开口:“东哥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你的小情儿不靠谱,你不信,今天就让你听听……”

“你特么别乱来唐毅我警告你,你敢动他一根手指以后连朋——朋友个几把!你特么敢动他我杀了你!”向东全身的血都往头顶上冲,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边却传来了熟悉的甜腻的喘息。

还有对话:

“小怡,我是谁?”

“学长……”

“喜不喜欢这样?舒不舒服?”

“嗯……学长……”

“向东在听哦,是不是更兴奋了?”

“啊,别……那里不要……”

简直是被凌迟。

多听一个微秒都痛得不能呼吸。

向东却不敢放开。

他摁着快要爆炸的心脏,飞快地用力深吸两口气,对着手机喊:“怠怠!你在哪里?怠怠?”

就听到“咚!”一声巨响。

唐毅暴怒的“操”一声。

文怡吃痛的尖叫。

挣扎,扭打……

然后……

“东哥哥,东,厉向东,你在吗?你……还在吗?”

“我在。怠怠你在哪里?你别怕我……”

“我……可能要……不清楚了……对不、你、你要记得……啊!你放开我——操!”

耳光的声音。

有人倒在地上。

以及——

撕心裂肺的叫喊。

“我爱你!”

“厉向东!你要记得!我爱的是你!”

“苏文怡爱你!”

“苏文怡爱厉向……”

咔哒。

手机被碾碎的声音。

通话中断。

通常来说,人从少年到青年的改变是在日积月累中缓慢而渐进的。

绝大多数人很难明确地说出自己是在哪一天、哪一个时刻、由什么事件而褪去了最后的稚气。

厉向东却很清楚。

他的少年就结束在这个夏天。

结束在仿佛凝固般的闷热中。

结束在空荡荡的没有苏文怡的房间。

结束在手机通话中断的那一瞬。

结束在那个没有被文怡说完的自己的名字里。

他忽然异常冷静。

头脑空前清晰、条理无比分明。

仿佛一瞬间打通任督二脉。

呼吸稳下来,连手都不抖了。

他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你说得对,是我错了。我没有能力却想太多。我会去跪祠堂。会反省。以后您让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所以——现在,能不能请您帮助我?”

“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对。”

“祠堂一整天也跪得住?”

“跪。”

“好。”

十五分钟之后,向东冲进了唐毅的私人别墅。

文怡已经失去意识。面朝下陷在巨大的床上,在层层叠叠的深色绸缎的被褥之间,苍白的单薄的身体显得格外的纤小和脆弱,皮肤上深深浅浅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印记,像是早春马路上被人踩脏的积雪的,随时都会融化一般……

唐毅坐在床边。

低头望着他。目光深邃而复杂。

向东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正看到唐毅抬起手,缓缓抚过文怡痕迹斑驳的后背,手腕随着柔和流利的线条落下去又浮上来……

“你别碰他。”

向东停下脚步,声音冷得好像一整个冬天的西伯利亚都卡在他的喉间。

唐毅猛地抬起头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你那么快……不,东哥儿,你听我说……我没有……”

向东没有说话,大步流星地上前,一拳把他打倒在地,摁着他的胸口抵在地上:“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今天就这样。从今往后,不,没有什么往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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