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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春飞(19)

……这是秦逍刚刚不小心踢下来的,平时都佩在秦纵腰间,可是秦纵随身带着这些东西做什么?

谢春飞皱起眉头,他明明记得,秦纵不爱吃甜的,更是不太喜欢红枣这类小食。

他隐隐觉得这事情和他醒来有关,但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自醒来后,贺师父便对过去五年之事闭口不提,每每谢春飞想要问清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贺溟就会含混其词,蒙混过去。

谢春飞思索了一会,还是猜不出来,干脆将那枚小袋子放在床头,不再想了。

自那以后,秦纵果如他自己所说,常常带着秦逍来看他。

既然是秦逍来,谢春飞便做不到把孩子关在外面,有时候秦纵时常早上将秦逍带来,晚上再来接回去,总而言之,见缝插针地和谢春飞说话。

谢春飞倒是很喜欢瞧见秦逍,对秦纵依旧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只是他感觉得到……逍儿……似乎对他不是那么亲近。

秦逍坐在椅子上,正在吃谢春飞给他做的糕点。谢春飞的点心很是用心,摘了后山松子仁磨成粉,又将贺溟之前买回来的糯米加奶揉成团,里面撒进去一些糖,然后搓成长条,蒸熟后滚上松仁粉,最后在每块上面点一滴桂花蜜,忙了一上午才做出这盘点心来。

吃到最后,秦逍在还有两块的时候停下了手。

谢春飞倒了杯花茶,问道:"怎么不吃了?吃腻了?"

"不是,"秦逍抬头笑了一下,"很好吃,谢谢……你,只是我想留给爹,让他也尝一下这个。"

谢春飞的笑僵在脸上,点了点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还挺想着你爹的。"

秦逍小心翼翼地看着谢春飞的脸色,还是难以和谢春飞亲近。也难怪,在他仅有的五年生命里,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没有娘亲的,在学堂里一直被叫作"杂种"、"克死娘的祸害精",他也从反抗慢慢学会了接受,沉默以对。

可是眼前这个人,忽然变成了他的另一个爹爹,似乎从天而降,来的太过突然,甚至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全名是什么。于秦逍而言,即便知道谢春飞和他是血脉相连的父子,可是五年的时间横亘在他们之间,实在不能令他立刻就接受,和谢春飞好做一团。在秦逍心里,谢春飞甚至都不如照顾他五年的云瑛姐姐来得亲近。

他心里最依赖的人始终是一同生活了五年的秦纵,可是秦纵也和他说,要多加亲近爹爹,不要让爹爹感到孤单。秦逍觉得自己也尽力了,可是始终对于谢春飞,他心里是做不到马上接受的。

"爹爹,你会回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谢春飞捏紧了手里的杯子,勉强挤出笑容来:"……可能不会。"

"为什么?"秦逍眨了眨眼睛,眼角湿了起来,"我瞧别人家里,一家人都是住在一起的,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娘亲还会给讲故事……"

秦逍越说越委屈,可也不敢放声大哭,只是红着一双眼睛,万般委屈地瞧着谢春飞。鼻子抽抽,脸颊都憋红了。

谢春飞喉咙里似乎塞着一大团棉花,秦逍的逼问使他心里难以自抑地酸痛了起来。他看着秦逍的眼泪,怔怔地想,何苦这样折腾?

这样互相折磨,到最后,伤害最深的到底是谁?

孩子又是何其无辜?

谢春飞到底还是心软,他上前轻轻抱住秦逍,秦逍的衣服用的是和秦纵一样的熏香,那股熟悉的香味差点令谢春飞也跟着掉下眼泪。他拍着孩子的背,轻声哄道:"会的,会的,逍儿别哭。"

他一直都是最心软的那一个。

因为心软,才要藕断丝连,才要百般记挂。

因为心软,才要被姓秦的这一家人,牢牢捏住七寸,动弹不得。

【二十】

夜里的时候,秦纵撑着一把伞来到了落霞谷。

秋雨连绵,这几天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雨,天气也格外阴沉。

他收了伞,顺手一甩,雨珠便尽数落在谢春飞竹屋门口那块大青石板上。

秦纵推开门走进去,谢春飞抬眼看了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放轻声音道:“你小声点,逍儿睡着了。”

“哦,”秦纵将伞靠在一侧,却不敢走太近,他怕身上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倾染到那边的妻儿,便站在门口道,“那不然就不折腾他了,我明早再来接他……”

谢春飞抬眼看着秦纵,好半天才开口:“你明早过来的时候,再多备一辆马车。”

“马车?春飞哥哥你是要去哪里吗?”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回去吗,”谢春飞眼帘低垂,一旁油灯摇摇摆摆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将睫毛投下的阴影拉得很长,“那就回秦府,也省的逍儿这样成天跑来跑去。”

谢春飞想通了,对他而言,其实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无论是落霞谷,还是秦府,不过是换了个环境,反正哪里也逃不开这要债的两父子。

“回去?”秦纵眼睛亮了起来,难掩激动,“春飞哥哥,你说真的吗?”

“我回去后……我要一间单独的屋子。”

原来在秦府的时候,他们都是一间屋子,一张床榻,同吃同睡。

可是,他想,也许秦纵已经有了那个同吃同睡的人了,他还是不要横插一脚,惹人不快了。

“好。”

秦纵没想到谢春飞是这么想的,他以为谢春飞是厌倦他,不想见着他,才要分房的。

其实秦府,他屋子里那张大床的另一侧,五年始终都为一个人空着。

秦纵有时候自己睡在床上,看着另一侧枕套上鸳鸯戏水的锦绣图样,就会忍不住想要落泪。

这枕套是当年他和谢春飞成婚的时候,绣庄里几个技艺最精巧的绣娘花了好几天才绣出来的。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第二天,谢春飞收拾了些贴身的细软,登上了去往秦府的马车。

再入秦府,那扇朱红色大门后的一景一物竟一点都没变,只是细细瞧去,那桥边的芭蕉叶似乎比五年前长宽了不少。

谢春飞的屋子禁挨秦逍的房间,秦纵派了云瑛给他收拾屋子,云瑛早就候在屋子里了,见着谢春飞来了,眼底透出些真心实意的欣喜来。

“夫人,您可回来了……”

“夫人?”谢春飞轻轻蹙起眉头,“我不是秦家夫人了……五年里,秦纵没续弦?”

云瑛摇摇头,震惊道:“续弦?怎么会!老爷一直都在等您回来。莫说再娶,就是连个陪着的人都没有,五年前那个小倌便被老爷打发走了,这五年来,秦府从来没什么别的人,老爷每天都是去了绣庄料理完事情,便早早回府来陪小少爷,更不会去烟花之地。”

谢春飞有些噎住,这倒是同他所料相差甚远,他还以为五年里秦纵佳人相伴,过得快意逍遥,谁知道过得和苦行僧一样。

他立在一边,沉默地看着云瑛熟练地将他的床铺铺好,想了想,便随便找个话题来说:“这些年秦老夫人怎么样?身子骨可还硬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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