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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你家魔头说饿了(70)

醉闲左左右右摸了个遍,扁扁的也摸不出里头装了个什么东西,跟空的似的。他踌躇了片刻,还是打开来看。方一打开,那深刻的他故意忽略的悲哀,忽然破堤而出,如黄河决堤,势不可当。

里面是几根头发,黑黑白白都有,只是每一根都有近四尺长。

醉闲抱着小小的锦囊,按到心口出,痛哭出声。

天色破晓,照亮尘寰。

荒山中湖泊旁,披着一件单薄的单衣的魔头散着一头四尺长的发,双手紧紧的搂着一个胜过雪色的锦囊,艳丽的容貌剥落了鲜艳的颜色,苍白而痛哭的哭着。他只是哭,眼中似有落不完的泪说不完的悲伤。

一个孩子,受了委屈,跑回家里抱着爹娘总是要大声的哭诉。哭是越大声越好,撕心裂肺,哭嚎大叫,有人心疼,不管怎样都是哭得出来的。

而一个乞丐,他委屈了只能倔强的揉揉眼见,人前强装这坚强挺着胸膛扬着下巴。而人后,不过是寻一个无人的地方抱着自己,无声的抹去满脸的水渍罢了。

有人心疼的自然泪,没人心疼的也不过是一脸又咸又涩的苦水。

哭完了,自己洗干净脸,就当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醉闲不是乞儿,他只是找不到当初那个教他哭的人了。所以,他只能怀抱着放不下过去,伤怀一场。伤怀过后,他也只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些头发不晓得不知是什么时候收去的,或许是不小心缠在他指尖的,或许是遗落在枕头上小路边的,又可能有一根是他亲手拔下来放进他手心的。

“真是的,你一个和尚没事儿对头发上什么心。三千烦恼丝,你早剪光了,还找来自寻什么烦恼。还给我,也好......”

醉闲将锦囊贴身放在怀里,后来他又去了很多的地方,见了许多的曾今。顺着三千相镜给出的路,见到许多的古人,忘不掉的往事。

看到愿意看的便留下一二十年也不觉得腻,不想看的他转身便走,不多久也能看到三千相镜他也不管通往哪里,进去了再说。

看的最多的不是他与不知,而是他的妹妹梅心。

当初梅心爱上那个神君的时候,恰是两界大战。

天界掌乐神君下凡历劫,魔界魔女出界游玩。他的心儿在人间散了十多年的心了,又有魔奴跟着原也不有大事,便是她遇到危险醉闲也早就打下了神识在她身上,一旦有事他便会知道。

可惜啊,他们遇上的时候他抽不开身去管,他们爱上的时候他还在战场里冲杀,他们安定下来的时候他自己却差些没了性命。

而等他昏沉几百年,再醒过来的时候,他的妹妹已经为了一个神君丢掉了性命。

醉闲几番针对天界,看着就觉碍眼有一大半儿就是掌乐的功劳。以前对那小子不可谓不恨,可是客观的看下来,身为凡人的掌乐对心儿很好。

明知道心儿是魔女,还是千依百顺,尽心爱护,数年如一日的疼着,便是小两口有些口角掌乐也总是让着心儿,事后更是哄着捧着,掏空了心思讨心儿一个开心。有心儿在,别说同别的女子说话,便是多看一眼都是少有的。这个风流潇洒的神君,是当真爱极了他的小妹。

若是,那掌乐当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那倒也罢了。醉闲虽挑,舍不得妹妹,看哪个男人都不打痛快,但他也知道这样一个人有多难的,心儿又是如何的非他不可。顶多成亲的时候为为难两下,敲打敲打,便是不痛快也得放手了。

可偏偏,那是个神君。

偏偏,那是个要渡雷劫的神君。

偏偏那个神君,爱极了梅心。

于是假意忘情,骗得心儿离开。又谁想梅心一片痴心,执意不信,离开后又偷偷回转,更是在掌乐将要被雷劫劈得身死道消时,硬生生替他挨了最后的一道雷劫。

其实这件事怪不得别人,可醉闲却总是觉得是他害了心儿。一个心神失守,便总是梦见心儿浑身是血的质问着他,为什么不保护好她,为什么不救救掌乐,她问他,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几十年匆匆而过,醉闲看着心儿陪着掌乐坐着平凡的人间夫妻,携手以老,儿孙满堂。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执着手,缓缓的走在田垄边,笑的幸福而安详。

醉闲恍然觉得明白了什么,大概是曾经那个长不大的拉着他跳皮筋的小丫头,长大了吧。纵然看着她如失去双翼的蝴蝶,落入掌乐的怀里,醉闲感着痛,却不疯。

听说,那个掌乐神君一只隐居人间,十万多年不曾再出。

三千相镜中,醉闲已经记不得清时间流逝,估摸着有个七八十年了。在这段时间里他也遇到过不知,只是远远的看过两眼,便在人群中默然擦肩。

那个和尚在尘世的倒影是锻着他的心,修着他的道。成了一个游历人间,看尽世间百态的苦行僧。

他,可得道了?

醉闲不晓得。

只是,在漫天的星辰下,遇见那个坐在树林中打坐的和尚时,他走了过去。

那个和尚双目紧闭,盘膝而坐,双手搭在膝盖上,手中捻这一串有裂纹的佛珠。星光下的容貌是胜过世间万千色相的俊雅,疏离而冷清,带着寒泉的寒意西天的禅意,还有超脱六届的深远。若是换了一个人看过去,怕是半点都不敢靠近的,便是多看一眼都觉心惊。但,看着他的,是醉闲。

也不晓得,他是否是睡着了,对醉闲的走进一点反应也没有。应该是睡着了的吧。

三更的天,火堆也快要熄灭了,纵然他挺直的脊背如松似柏,也该是累了,睡了吧。

醉闲放轻了声音,小心的靠近不知的身边。他打量着这个佛,瘦了憔悴了,修为也更加的深不可测了。

不由的便勾了勾唇角,心下竟然突然宁静下来。再小心的凑上去一点点,扶着这和尚的头靠在自己的膝头。怔怔的望着,只是望着。

天,就亮了。

鸟儿“叽叽咋咋”的叫唤起来,扑棱着翅膀飞出了巢穴,万物复苏,林子里也开始喧闹起来。可醉闲却想起了那一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晨风过处,清新怡人。仔细听来,露水滑过碧绿的叶片,滋润泥土之声,声声在耳。

醉闲又小心的托起不知,挪开自己的脚,做贼似的。而等他将自己与不知挪开之后,一道镜门落在了他的面前。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似乎还在沉睡的和尚,收敛了眉目,转身离开。

他们之间,或许,这样就是最好的告别。我看得见你,你却看不见我。你不说话,我也不出声,只是做在一起,是偶然相遇的陌生人,此夜尽后,各奔天涯。

我们的一生会与数不清的人擦肩而过,你我也只是,其中的一个。我只是告诉我明白了,你只是告诉我,你放下了。

他回头时,不知睁开了眼睛,若琉璃色的眼眸竟已浅淡若透明,略透明的眸中隐隐的闪现这一躲金色莲花的虚影。只是他没有看醉闲,他只是低着头,望着手中长长的佛珠,半晌后,早不见了镜门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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