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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尽(43)

影六抿唇笑了起来:“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肯接受我是你的哥哥,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弟弟。”

烛火摇摆着,最后爆出一点火花,然后彻底熄了。

“……吃了饺子么?”方玉生起身,寻了一根新的蜡烛出来点上,“没吃的话,要一起吃吗?”

影六摇摇头,道:“我就是来看你一眼,我能在这里的时间不很长,过会儿就要回去了。”

方玉生起身,去屋里拿出一根玉箫来,递给影六。

“这是?”

“你就收着吧,”方玉生有些别扭,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影六,“不该问的时候,话怎么这么多。”

影六把萧接了过去,在月光下,玉箫通体透润,映射出一种淡淡的青光,一看就是顶好的玉。

他倒也没和方玉生客气,将萧往腰上一别,一双眼里都是亮晶晶的笑意:“谢谢你的新年礼物,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有多喜欢。”

多喜欢萧。

多喜欢你。

暖炉里的炭火仍旧烧得很旺,外头飘着点点小雪,让大千国的京都,在夜色中都蒙上一层柔薄的白色轻纱。除夕夜里,不知是哪一家在新雪里,先点响了第一声炮竹,接着,整条街都开始噼里啪啦地热闹起来。天上窜起一束流光,那一点亮光在夜幕上倏忽爆开,绽出一朵绚烂的牡丹花……

人间烟火,照来年。

第四十一章 ·菱州

今年,大千的春,来得早。

三月刚一过,护城河就化了冻,还不到四月,人们就将厚厚的裘袄都脱了下来,再后来,四月初的时候,春花都迫不及待地探出脸来,在枝头上熙熙攘攘地吐蕊了。

本该是一片融融的好景色,可江南传来的消息却搅得这一日的早朝格外沉闷。

皇帝指着从江南送来的折子,憋着气问:“这菱州怎么回事,从去年春到今年,这都递了多少折子来要朕拨银去治水患了!这一天天的往下拨银子,为何不见成效!”

寥寥数语,字字威压。

一个臣子道:“陛下息怒,这春秋两季,确实洪灾多发,江南又向来多雨,菱州地处淮江中下游,那处河道弯曲,所以水患相较别地确实多了些……”

“多了些?这是只有些许的事情吗!都拨了几次银了,菱州知府到底做不做事!”皇帝扬声打断了那个臣子,“朕看他脑袋不想要了!”

陆开桓心下微动,他知道,皇帝为菱州犯愁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江南,是个很重要的地方,于是他上前几步,微弯了腰:“父皇,儿臣愿代您去菱州查看实情,治理水患。若父皇放心儿臣,儿臣愿立下誓言,一定将菱州的水患治理好。”

元泰帝惊奇道:“哦?……陆远达你看呢?”

陆远达宽大袍袖下的一双手握得死紧,将这事揽来的话几欲冲出口,但他想起淑贵妃的叮咛,不得不只能垂头,装作赞成的模样:“儿臣觉得,派恪王去菱州看看,此事正合适,若有恪王有信心治理水患……那便再好不过。”

皇帝略一沉思,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吧,陆开桓,你即刻回去收拾一下,随着给菱州送银子的队伍一起下江南吧,这对你也是个历练,去吧。”

“儿臣领旨。”

陆开桓回府就找了孟笙,想同他说准备东西去菱州的事情,在府里寻了一圈,却没找见人,于是捉了个小厮问道:“孟笙呢?”

那小厮见了陆开桓,有些畏惧,说话也磕磕巴巴的:“孟公他,他一大早出去了,不知道做什么去,去了。”

陆开桓正要抬脚去找,却见着孟笙穿过回廊,正抱着一大包东西,朝这边走来。陆开桓迎上去,揪着他的袖子问道:“去哪了?”

孟笙哑然失笑:“恪王殿下,你是还没断奶的孩子吗,怎么才一面见不到,就这么缠人的?”

陆开桓嘟囔道:“你说是,就是咯,反正我想回府就见着你。”

孟笙心底也有些软了,他往上抬了抬手臂,那一大包东西颠了颠:“昨儿个我听小丹说街上开始有青梅卖了,特意买了些,准备回来酿几坛青梅酒。”

陆开桓忙将他手里那一大包梅子接了过去,面上这才有了点笑意:“你弄这些费神的做什么,青梅酒又不是买不到。”

“可是我酿的,外头就是买不到,”孟笙凤眼一挑,里头的神采,教枝上娇花都失色,“你这么急着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哦,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你,皇上派我去菱州治水,你跟着我一起去么?”

“菱州?”孟笙的眉头蹙起,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去菱州……?多久?”

“治水么,快则三四个月,慢则两三年……”陆开桓捕捉到孟笙的怪异神色,还以为是他嫌远,便忙接着道,“你若是不想去,我不强求你和我一同去的……”

“我去,”孟笙沉沉叹气,他根本无法忍受与陆开桓分离那么久,所以这个决定下得并不算是太难,“不是说了么,除非你不想我跟去,不然哪里我都跟着你的。”

陆开桓心底也是软的一塌糊涂,只觉得那一江春水,柔柔滚进了他的心里那片干涸的河床。他似乎是想到什么,突然对身旁人附耳说起了悄悄话:“还好你也去,不然我就要憋死在江南了。”

孟笙推开他,挑眉戏道:“都说江南多美人,说不定殿下还能在那柔情水乡,粉墙黛瓦下,偶然生出一段缘呢?”

“哪敢哪敢,”陆开桓挨着他,装出愁容满面的模样,“可惜在下已经在京城娶了一个泼辣又善妒的王妃,家中悍妻在,又哪敢出去招摇风流,惹些什么情债?”

孟笙用力捶了下陆开桓的胸膛,横了陆开桓一眼,转身就走。

陆开桓在后头笑起来,拔起步子就去追他。

春光潋滟下,一片笑声乍起,惊飞树上成双雀鸟。

三日后,陆开桓和孟笙坐上了前往菱州的马车。

他们在远行前,在路上遇见了正从西北边境赶回上京的一小只军队,领头的是那天跟着何茹一起来恪王府探望他的男子,一身黑袍在风里翻飞,英姿飒爽。陆开桓又望了一眼,瞥见了在他身侧驾马的何茹,不由一怔,随后笑了起来。

他放下帘子,靠在车壁上,听着嘈杂的马蹄声愈来愈远,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这样,挺好。

上京离菱州并不算近,带着银子自然也是要走官道,一行人走了半个月,终于在到了菱州。

陆开桓敏锐地发觉,越是离菱州近了,孟笙的情绪就越是不大对劲——此时平安抵达菱州,本来应该是松一口气的事情,孟笙挑着车帘向外看,一双眼里闪过许多复杂的神色,却并不是开心的情绪。

他们一行带着圣意到了菱州,自然是备受菱州知府的重视。这一天,知府接到消息后,早早便带着一群人候在了城门口,就是为着迎接这位如今备受圣眷,不同往日的三皇子。